粉碎(一)(2 / 2)

“我们一起努力吧。”大泽把自己的手伸向她,本只是作为鼓励,但清昼却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十指相扣就像那时雨天里的样子。

“谢谢你,阿泽。”大泽愕然地发现清昼的眼里又闪耀出莫名而极满足的光芒,可她的眼睛却是朝向窗外,好像是在看着那片掩映着仓房的杉木林。

仓房的卷帘门有点僵硬,费好大力气才将其拉开一层的空间很大,只有一个陡峭的小梯子架在通往二楼的活板门下,大泽猜测二楼可能只是一个低矮的小阁楼。

“这辆自行车真是有些年代了呢,车胎都要被磨平了。是千代一直送你的那辆吗?”大泽指着一架暗银色自行车说道。这辆自行车其实原本有着漂亮是银色的金属色漆,但时间令其黯淡,自行车的后座上绑着海绵垫,也被磨损得破烂不堪。

“其实千代以前都是用电瓶车送我的,这俩自行车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了。”

“原来如此,我先掸掉点灰,以后找个机会还得清理一下呢。”

“那辆是伯父的。”清昼指着一辆乌黑的自行车,默默说道。

大泽用抹布沾了水,给自行车做了全身的清洗,千代把脏水倒了,又提了一桶新的过来就像清昼病倒那晚一样,大泽本想阻止但看着清昼眼里极诚挚极期待的目光,就好像小孩渴望得到父母的表扬一样,大泽终于是笑着接了过来。

“好,完成了。”本来灰暗的自行车经过清水的洗礼重新焕发出一点当年金属的颜色但任然锈迹斑斑,这些锈迹将成为这辆自行车岁月的永久见证,是抹不去的皱纹与伤疤。

大泽将车推到主道上,宅院就在身后一两里处,大泽先骑了上去,清昼的淡粉纯色书包被放在车篮里,深深的车篮让书包惬意地倒下,颇具安全感,而清昼则侧身横坐在海绵垫上。

“再见啦,尸伯宰先生!”大泽朝着小屋喊道,看见先生慢吞吞地从屋中走出,朝他们挥手,大泽便收起支持的左腿,用力踏着踏板以避免因后座的沉重而导致的摇晃,朝着远方笔直地行去。

他们转进两旁栽着密林的道路,金黄的麦田被抛在身后,烦人的蝉鸣也追不上欢快的自行车,清昼扭头看向那片麦田,从昨天开始就在准备收割了,大型的拖拉机被置放在麦田旁,巨大的轮胎上沾满了泥土,不远处一些麦子被捆成小箱子的样子叠放在田垄上。

清昼的心情很好,看着在眼前缓缓淌过的森林风景,清昼竟咯咯的笑出了声来。

“清昼今天心情不错嘛。”大泽也不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清昼,清昼的淡金色长发随着微风轻轻向后飘动,坐在后座的清昼愈显得小巧可爱。

“一直往前,过了镇子再右拐就差不多到了。”清昼很灵动地回应了一下大泽,在这一刻,少女的气息终于被全然释放。

然而忽然自行车行进到满是石子的路段,自行车仿佛要散架了一般发出剧烈的嘎吱的声音,不停地上下抖动,大泽感到浑身都在抽搐,尤其是那受伤过的右腿抖动得几乎悬空,清昼紧紧搂住了大泽的腰,大泽感到脸上如发烧一般。

过了这个路段,终于回归平缓,然而清昼没有方式反而抱得更紧了,她把头也买进了大泽微微弯曲的背脊里,那细发的柔和大泽隔着衣服都能深深感受到。又过了一会儿,大泽竟听到了影影绰绰的呜咽声。

“清昼你还好吗?”大泽有些担心,但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没事。”清昼边抽泣着便努力从那止不住打颤的牙缝里挤出几个艰难的字,“我,我,我……”

“要不然我先停下车?”大泽变得又紧张又害怕,眼前的水泥路因他的心不在焉而骤然变得陡峭起来,一旁的杉树好像欲颓般变得极为沉重,他虽然这样说却依旧极为用力地踩着踏板,好像迫切地要逃离某个他想象中的怪物。

“不用!”清昼的声音极为尖锐,有点歇斯底里的感觉,她用力地用右手紧紧攥住大泽的后背,透过单薄的衣服,指甲几乎要嵌入大泽那瘦削的皮肉中,大泽忍住疼,不叫出声来,只是卖力地向前驶去。

“我,我知道……”清昼的声音虚弱下来,伴着娇柔而又显得极度劳累的喘气声,大量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快速流下,大泽的后背湿了一大片,她竭力地说道,“这,这是,我的……病,对,对不起,阿泽……又,又给你……”

“清昼不用勉强自己啊,先靠着我吧。”大泽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好像清昼的病和心情也通过某种奇妙的联系传递给了大泽,使那身体上被指甲抓挠的疼痛完全不值一提。

这真是最漫长的一段路程,明明只走了十几分钟,可大泽却感到心中受到了数个小时的持续不断的煎熬。大泽一边要注视着眼前的道路,努力避开镇子上散乱的人群,一边还止不住地担忧清昼,清昼的呼吸急促,吹在大泽的背上却好像是直击他的内心,大泽害怕极了,当气息开始变得微弱,大泽反而开始害怕起来,万一这气息,万一一切突然开始冷淡,他又要失去现在他所能唯一感受到的温暖,生活又将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中,这该怎么办?

“抓紧我,清昼。”大泽感受着清昼那紧紧掐着他的皮肉的指甲和不住发出轻微的好像麻痹了似的颤抖,尽管皮肉被掐得几乎要崩裂,但大泽反而觉得安心。

终于在过了这万分神经过敏的五分钟,大泽看到了学校的指示牌,想应该是到了,从一个小坡上到两旁的阶道上,大泽停靠了下来,而这时清昼终于稍松动了一下手掌,大泽趁此从车座上跳下,清昼看着大泽眼睛红肿,在大泽站在一边正要给自行车上锁时,清昼却忽然跳进大泽的怀中,紧紧抱住他,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衣襟里,带着哭腔,以一种带着极大无力感的声音几乎是哀求着说道:

“阿泽,让我紧紧抓住你好吗?永远不要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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