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蝉鸣之夏(一)(2 / 2)

“虽是这样,但终究空气闷闷的,也难受吧。”千代打开了电风扇的最低一档,仔细调了调位置确保大泽和清昼都能吹到。

“对不起,千代,我吃饭的时候闹了小脾气。”清昼忽然转过头,对千代道歉道。

“嗐,这种小事我才没放到心上呢。清昼妹妹一坦诚我就怪罪不起来啦。”千代笑道,“对了说到午饭,清昼你就吃了半碗,不饿吗?”

“嗯,是有点。”

“诶,我自备的弁当还没吃的话,要是清昼不嫌弃的话,热一热也可以吃。”

“哎呀,得了吧,就你这弁当还不如我去烧碗面呢。”

“都想吃……”清昼嘟囔了一句。

“那感情好,我先下去了哈,你们好好聊。”

千代看见清昼心情不错,自己的心情也好起来了,大声唱起不知名的歌谣,走后,清昼又重新望向窗外,但此时她的内心已经不宁静了,有时她会偷偷去瞥一眼大泽,而大泽却怀着一点心事。

“我以为大江健三郎先生之于日本,未必不如夏目漱石先生之于日本,也未必不如鲁迅先生之于中国。其生于昭和而却从更遥远的年代吸取养分,从中国革命者身上得到力量……他忧心于人类之未来,认为人类的未来正在于孩子身上……其之思想于近现代日本左派思想的塑造有着重要意义,在日本思想史上绝对占有重要席位……”

这是先生论文中的一部分内容,看来先生对大江健三郎先生评价甚高。大江健三郎的作品总是从绝望中透出希望,不知道先生是不是也是这个心态呢?

而我又是怎样一个心态呢?在这里,我,千代,白枝子三人,昔日童年的玩伴没想到竟都聚集在了先生家中,这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先生的特意安排呢?而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当年的玩伴都会再次重聚吗?

先遑论对再聚的巧合性的疑问,先去看我来了以后所遇到的那两个女孩子吧。千里菱清昼,是我来这里时第一个遇到的女孩,她是多么一个纯净的女孩啊!和如此肮脏的我比起来,她实在是太美好了啊!而她现如今正若无其事地坐在我的身边的桌上,自顾自地看着窗外。她是在看什么呢?映入她眼眶的是这样一幅感人的美景呢?她是在看雨后稀疏得如扯下一片的棉花糖的云朵,还是在看院中悄然绽放的花儿,嫩绿而茂盛的灌草呢?

大泽突然又想起了清昼来接她时,站在雨中,撑着一把花伞,眺望着模糊的雨景,强烈的雨水将蔷薇花打得垂头。而她现在从窗口眺望的那份神情也如雨中时那样,毫无烦躁与焦虑,只满是安详与宁静,安详得仿佛在她的身上时间已然停止无情的奔流,永恒就在这光辉下的一刹那。

说实在,我实在是为清昼的容颜所入了迷了。经管我在大城市里已经生活了有好几年了,他曾见过无数个红颜美女,她们不乏美丽的容貌,傲人的身姿,然而在人潮中匆匆碌碌,挑弄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魅力,浑身上下总是有种不可避免的俗艳。而清昼虽美却无媚俗之感,是浑然天成,毫无造作的,在没有人比她美得更加纯净的了,而在这个烦躁的世界中,一份纯净是很难得的,也正因难得更显得可贵,更突出其美丽。倘若用花来比人,那么那些平常女子大约可比作牡丹,开得红艳,开得花枝招展,却带着一股浓烈而刺鼻的香味,叫人实在难提兴致;而又能以什么花来比清昼呢?不能以梅,梅过于孤冷;也不能以菊,菊过于玄深;如果能以兰比之,那诸如百合,橘,鸢尾也未尝不可,也许用樱花来比拟较为恰当,但大泽觉得清昼开出的是一朵奇葩,是专属于其自己的花,而不与任何花儿相形。

而白水千代呢?有很多时候,我觉得她好像并不是只比我高了五岁,她好像是我某个许久未尝谋面的阿姨,近十年前的事情她从未曾忘记,就像母亲那一辈一样,总是对着过去的事情记忆犹新。

她也正美丽,但我却能感受到一股时间流逝的悲伤,她周围的时间好像都加快了,她如同开足了马力,发动机轰轰作响,一个弹射,把我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孩子远远抛在后面。是什么把她推得那么快的呢?

毕竟容貌是上天给予的,大都没得选择,你不可能指着一位丑陋者敕令他即刻变得肤白貌美;你也不可能指责一位花容月貌的少女为何生得诱人而引人注目?纠结于一件无法改变的事实最是无用,而对无法改变之事不顺之而为却一厢情愿地想要抗拒,最是无能,懦弱。

想到这里,大泽感到心中咔嗒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他的内心好像变得不再模糊一片,逐渐有了形状。

“阿泽。”清昼好像没了兴趣,关了窗跳下了桌子,“能让我看看吗?”

“好啊。”大泽把手肘移开了一点。

“阿泽的字迹好好看啊。”

“以前学过书法啦。清昼的字迹也可爱的样子嘛。”

“到底是没你的好看的。”清昼蹲坐着,脑袋靠在桌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大泽手里悦动的笔尖。

“对了,清昼刚刚一直在看什么呢?”

“你来看看吧。”清昼扯了扯大泽的衣角,大泽随之起身。

透过雕花窗棂,窗外一条小河绕过一个曲岸向斜着如金毛毯般的麦田流去,在河岸旁,稀稀疏疏的灌丛懒散地躺着,一大片的白茅如白色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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