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不到的尽头（三）（2 / 2）

“好的。”

“此外还有就是一间闲置的客房和洗浴间，再楼上是一间阁楼，堆着好久之前的废弃家具之类，客房和白枝子妹妹的房间都在最西面。清昼亲的房间夹在客房和最东面的书房的中间。近年来先生的腰腿不是很好了，上起楼来有些费力，因此书房现在也闲置了，只留了点先生的旧物，津渡亲就放心用吧。”

“嗯，好的，但……白枝子，她……”

“白枝子妹妹啊，小时候有一年夏天是和我们一起玩过的你还记得吗？”

“没有印象。”

“她全名叫浅川白枝子，是外地来的小孩。”

“好像有点记得了。”津渡的记忆里有许多空缺，大部分空缺都对不上名字和人，如今说到外地人，津渡好像确确实实记得是有这样一户人家的，因为他们过来是来管理水坝的，每到夏天雨量剧增时，河流里就要泛滥，虽然到达不了毁灭性的程度，但对出行也是很有影响力，而他们来了以后对水坝作了检修和改良，河流便很少泛滥了，这样对小孩来说如同上帝的恩赐，使他们获得了更多到外面疯玩的时间，欢乐的增加令大泽记住了这一户外地人。原来她是他们的女儿呀，外地人的孩子，但大泽从未把她当外人看待，虽然只有一个夏天，但她不知不觉已经融入了他们这个群体中了。

“这个孩子也真是个可怜人，不是后来回外地去了吗？谁知道那孩子还在上小学，第二年就发了山洪，她的一大家人，哥哥姐姐啦，爹爹娘亲啦，爷爷奶奶啦，都被埋在了土石之下，只有她靠着她的父母用命撑起的一小片空间活到救援，但是那之后的一场后遗症造成了她听力永久性的损失，她再也无法正常享受到外面那美妙的声音啦！年纪轻轻就遭受如此大的磨难，哎呀，真是太悲惨啦！之前跟你讲了清昼妹妹的事，现在又说了白枝子妹妹的事，真是太痛苦啦！”

说着这些话，一贯开朗的千代淌下了眼泪，她用力搓了搓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尝试让自己振作起来。

“对不起……”大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假如让自己碰到这样的灾难他肯定早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吧。

“与津渡亲无关啦，不要一直对不起对不起的，真是个小笨蛋。”千代破涕为笑，点了点大泽的鼻子。

“那，白枝子是怎么来到这的呢？”

“哦，其实是被先生领养的。白枝子妹妹那边地方很穷，救济院都人满为患了，白枝子妹妹便被送到了这里的一家福利院。对了，我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先生曾有过一个妻子？哦没有啊。夫人名字叫‘千里菱松玉’，在五年前的一场车祸中去世了，而也正是在那场车祸中，先生毁了容，落了一个面瘫。我跟你说在车祸前的先生笑起来还是很和蔼可爱的，唉只可惜……”

“咦我是不是跑题了，我要说什么来着。哦对是白枝子妹妹。先生和他夫人没有孩子，在六年前去了福利院，然后就带回来了白枝子。白枝子妹妹来的时候可乖巧了，什么事都和我抢着做，一点也看不出是受过打击的样子，真是个坚强懂事的女孩子啊！然而，她怎么能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呢？白枝子妹妹明明那么喜欢弹钢琴，但却被无情地夺走了听觉，命运真是无常啊！现在白枝子妹妹回来也不弹钢琴啦，可我又不忍它那么落寞啊！有时候我真期待白枝子妹妹能再去弹一弹这架钢琴啊！我只好去经常打扫一番，算是种纪念吧，你说我是不是非常傻啊，是不是都是徒劳啊！白枝子妹妹今年也有二十一岁了，现在正上大二，下学期就大三了。唉，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都那么大了，大泽弟弟都上大学了，清昼妹妹也离大学不远了……”

“原来钢琴是白枝子的吗？我还以为是清昼的呢。”大泽喃喃道，他不由得想通过那架白布盖住的钢琴想象出白枝子的模样，她也同清昼一样的纯净吗，一样的美丽吗？但大泽又觉得是不一样的，在大泽的想象里，白枝子像是迎着酷寒开放的腊梅，坚强而善良，冷淡而柔韧，这在大泽心里更添一份似乎是冬日里才有的万物枯荣不止，凋零谢落，漫天鹅毛，白河滞凝，红颜空守的悲伤，繁花与落叶在这时都是平等地埋入泥雪，辉煌必然走向毁灭，好像一切都只是徒劳。

“我再跟你讲讲我和先生的关系吧。其实我是第一个来到先生那边的，不像妹妹们，我的家庭很美满，父母兄妹齐聚一堂很热闹。我来的时候是大约八九年前吧，那时候先生还很年轻呢，太太也很漂亮，但是身体不大好，常要喝些中药，我就是去做护理的，太太走了以后我就留在那照顾先生了。诶，你问我为什么那么小就出来做工？那主要是因为我就不适合读书啦，但是因为常常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照顾人的本领却很高，我也有喜欢照顾人的心就辍学去学护理了。”

“我很开心，在这里我感觉不到社会上的那种刻薄，我只感到温暖，先生他们对我也像家人一样，真好啊……”

这样说着，千代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大泽的手，身体贴得很近，目不转睛的双眼透露着不容拒绝与发自内心的诚恳。

“津渡，我们也要成为家人，好吗？”

可我终究只是一个过客啊！过客的命运必须承担不断的离别哪怕再是不舍，我还以为只是对于这户人家我只是过客，可我对于事件一切都只是一个过客啊！我是无根的羁旅者，没有永恒之地容我同留，我这般卑鄙也无法为他人带来什么，只有无边的痛苦，然而我自己却得到了他人的无私照顾，这样卑劣的我怎么能为他人接受，这样卑劣的我也能为他人所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