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蠊(一)(2 / 2)

在房间的一角里还有一箱杯面和一箱苹果,上面贴着便签写道:“永远欢迎大泽住下去哦——大叔赠”,大泽突然感到有些焦躁,撕下便签将其揉成一团扔到废纸篓里,潦草地穿上衣服,走出房门,一股浓重的酒气袭来。在客厅的sofa上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大叔,他露着肥大的肚皮,踩着褪皮的凉拖,大泽竟感觉到夏天的炎热。大泽想起来自己现在正租住在这位大叔的家里,在遇到彩春母女前他也曾租住在这里。大叔人很好只是爱喝酒,总是这副醉醺醺的样子,正是因为大泽厌恶他的这副模样他才搬走的,没想到现在走投无路又搬回来了。

“到学校是要乘什么呢?”大泽这样想着,几乎是本能的驱动,他乘上公交车,心不在焉地看着一块块千篇一律的广告牌从他眼前划过,好像是臭虫在他的眼角膜上爬过,大泽觉得眼睛红肿得如得了红眼病一样。

“宗斋大学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哦,今天原来是星期六啊,我真健忘。”大泽喃喃道,下了车,盯着等候亭的候车牌,看着一大堆又熟悉又陌生的站名,他有点恍惚。

“既然出来了,那总应该做些什么吧?但我又能做什么呢?”

在特殊的那一天到来前,大泽将自己平日里的积蓄全用信纸包着偷偷塞在了彩春的桌屉中,因为自己已经毫无希望了然而彩春这样善良的女孩还有前途,彩春的母亲身体不好,虽然这点积蓄也只是杯水车薪,但大泽仍希望她们能好好地活下去,也许也是代替他活下去吧。

此外他也辞掉了一直打工的便利店工作,并与家里人彻底断掉了联系。他没有写遗书之类的,因为他觉得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了,而诸如让他人好好活下来之类的话又显得太过肉麻与矫情,求死者劝生者生存这就像是烟瘾者劝他人戒烟一样,唯一的作用只是留下来一个血淋淋的范例。要走倒不如干干净净地走的好,不要带走也不要留下一片云彩。

“我终究还是太软弱了啊。”大泽感叹道。又或者其实早有人揭示了真像:死亡要比活着更难。一旦学会了死那么生也就没难度了,然而求死者又大都无法面对生,自然也就难以处理死。到这时死便容易为他人所影响,那么生命又岂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这却是莫大的悲哀。

把生者与死者先暂时抛之脑后,现在大泽要面临一个莫大的困境那就是: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而肚中那巨大的空虚感迫切需要什么东西来填充,否则肚中的空虚又要延伸成灵魂的空虚,那时自己便将彻底成为不活不死的行尸走肉。

为解决这一困境,首先得需要钱,而如何获得钱,有三个办法:一是向彩春讨回他自己曾放在那儿的钱款,不知道她发现了没有?第二个办法是回到父母家中示好道歉以苟得一丝生存的空间?三是去找门工作,服务员之类的。前两个办法听起来诱人但大泽绝无实施的可能性,毕竟他早就已经誓要与一切断开联系,而如今若想打着重新开始的噱头以博得怜悯确实下贱,纵然是常与腐物作伴,蜷居与阴暗之处的蟑螂也断然不会向人类乞讨食物,一是因为无人会向猥琐恶心的甲壳扁平状生物施以怜悯,迎来的只有鞋板或其他可充作打杀而不至于弄脏自身的东西;二是因为它也不屑于人类餐桌上的大鱼大肉,而临于腐败的残羹剩饭才是真正的珍馐。那么自然还是要自力更生,还好大泽没有将身份证件尽都销毁,否则从死中走出后他又将被推向更深的死的深渊。

“好吧,也该从死亡中走出来了,除非我还能重新拥有死的勇气,不然只能暂居于生的间地。”大泽这样想着,在一家贴着招工的餐馆前停下脚步,透过餐馆的玻璃门,里面稀稀疏疏有几桌人,可以看到一个小孩拿着附赠的玩具兴高采烈地朝他的父母翕辟着嘴唇但大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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