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袍公子(1 / 2)

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静静地躺在朱雀大街上,任凭来来往往的人从它身上踏过,它是那样的普通,与它身边千千万万的青石板比较起来没有任何区别,以至于这偌大的长安城内竟没有一个人能够注意到它,就好像它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突然,一个身穿青色道袍肤色白皙的年轻道士趴到了它的身上,用他那还不够成熟的双手轻轻地摸索着这块普普通通的石板,就好像……就好像他能够通过石板光滑表面上的细腻纹理穿越历史的层层迷雾看到李太白酒后的狂放与潇洒、孟东野登科的欣喜与得意……

“呼,终于还是被我找到了!”那年轻道人吃力地从青石板的夹缝中抠出一枚铜钱来,这种失而复得的快感让他的内心感到满足。这人名叫青泽,是蜀山派掌门虚宁道长的关门弟子。大概两年前,年仅十六岁的青泽奉师命下山开始了为期两年的历练。别看这青泽师出名门但终究还是个年轻人,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眼看着历练即将结束,距离回蜀山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自己若再不趁此机会来这世上最繁华的长安城里见识见识,未免也太过遗憾。于是青泽决定赶在历练结束之前去长安城中走一遭,见识一下这世间最精彩的繁华。

青泽微笑着将那枚铜钱放在胸前蹭了蹭,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入怀中。他抬起头环视了一眼这座天下第一的城池,激动、兴奋……还有许多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感情夹杂在一起涌入了他的心头。青泽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于是只好用力地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希望用这种方式将这繁华永远地保存在心中。

“果然是太平盛世啊!”青泽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一路走下来虽然也遇到过几个妖魔,但都妖力有限,根本成不了气候,这也是盛世才能有的景象啊。等回到蜀山,一定要把这一路上遇到的趣事说给师傅听才好!”

想到师傅,一股暖流如春风般瞬间包裹住青泽的内心。十八年前,刚出生不久的青泽便被人拐走了,是师傅将他从人贩子手里救下并一手把他养大。这些年来,虚宁道长不仅教会青泽做人的道理,还把他收为关门弟子,教导青泽学会了一身的本领。师徒二人虽名为师徒却情同父子。

炎炎烈日晒得青泽头皮发麻,他抬起右手遮住那刺眼的阳光,昂起头望了望天空。“已经到午时了么,只顾着看景了肚子里竟没觉着饿,也是时候吃点东西了。”青泽迈步走进了路旁的醉乡楼,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一阵清风透过窗户吹拂着青泽的脸庞,如丝绸一般柔软、顺滑,让稍感疲惫的青泽精神为之一振。

“小二哥,麻烦来碗素面、一碟素菜。”醉乡楼在整个长安城里也是数得着的大酒家,这个时候正是热闹,不一会儿大堂里就坐满了客人。

“这位道兄,如不嫌弃,在下可否与你同桌?”青泽的眼神从窗外转向了这个跟他说话的年轻人。此人看上去十五岁上下,穿一件修身的白袍,一身书生打扮,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面皮白嫩,个头不高但是身材却显得修长,手中一把湘妃竹的折扇,扇柄上坠着一块雕刻极精美的凤凰翡翠玉佩,想必是个富家公子了。

青泽站起身微微笑了笑,伸手示意公子坐下,“公子请便。”

那公子一拱手,“请了。”他顺手一撩下摆便坐在了青泽对面的长凳上,白袍带动的轻风迎面扑在了青泽的脸上。一股异香充满了青泽的鼻腔,惹得他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鼻子,心里盘算着:“这位公子用的香料还真是特别。”

白袍公子刚坐好,小二就端上了一碗素面和一碟青菜。“小师傅,您的菜齐了。不知这位客官要点什么?”

“给我来一只烧鸡,一只烤乳猪,再红烧两条鲤鱼。材料都给我用最新鲜的,我警告你,别看我年轻就想糊弄我!哦,对了,听说你们醉乡楼的西凤不错,给我挑最好的打上一斤!”青泽听到这儿,不自禁地皱了皱眉毛。虽然蜀山派并不戒荤、戒酒,但非常讲究勤俭节约,这白袍公子点的菜不仅价格昂贵而且这么多菜仅凭他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吃不完的。因此青泽听了心中顿感不快,但碍于面子又不好说些什么。

店小二一听这是来了个大主顾,忙不迭地翘着大拇哥对那公子点头说道:“公子您真是行家,我们家的西凤酒醇香典雅,咱们整个长安城您都找不到第二家,常来的客人都说咱家的西凤是当之无愧的‘酒中状元’呐!您稍微在这儿歇歇,酒菜马上就得。”

“肥嫩烧鸡一只、脆皮烤乳猪一只……”店小二拉长音喊着菜名飞奔去了后厨。

不多一会儿,鱼先上来了,那公子连筷子都来不及拿,赤着手便去抓鱼肉来吃。别看这位公子长得斯斯文文的,可吃起饭来活像一头饿了好几天的恶狼,这狼吞虎咽的劲儿引得周围几桌的客人都转过头来看热闹。青泽只装作没看见,慢悠悠地吃着自己的面条。等酒菜上齐了,一条四斤多重的鱼已被那公子吃了个精光,他缓缓地用丝绢儿擦了擦手,然后掏出一个包袱皮来,熟练地把酒、鱼、烧鸡和整只烤乳猪都包了起来,接着费力地将包袱背向身后,他那瘦小的身躯险些没被这“重担”给压垮了。

白袍公子吃力地抬起头,左手拽住身后的包袱,右手冲着青泽摆了摆,微笑着说道:“道兄,咱们就此别过了。”

青泽微笑着一拱手,“公子请了。”说完,这公子背着包袱歪歪扭扭地走到柜台前给掌柜的说了些什么,之后便扬长而去。

不一会儿,青泽也吃完了,抬手招呼道:“小二哥,结账。”

小二一路小跑着过来,笑么嘻嘻得说:“小师傅,您吃好了?我们掌柜的交代了,您呐是大主顾,您的菜本店给您抹了零头,一共算您三两银子。”

“什么?!一碗素面,一碟青菜就要三两银子?这……就这还抹了零头?”青泽瞪大了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不不,这些只要二十文钱就够了,主要是烤乳猪、烧鸡、鱼还有那一斤西凤酒的钱。”小二陪笑道。

“可、可……可是你说的这些都不是我吃的啊,你该找刚才那位公子要钱才对啊。”青泽一激动竟口吃了起来。

“刚才那位公子出门前给我们掌柜的说,他的账一总算在您这儿,再说了您二位都是一个桌上吃饭的朋友,谁结不是结啊,回头那位公子再请您吃回来这不就两相互抵了么?”小二依然一脸笑意地说道。

青泽这个时候才算是明白过来,刚才那位白袍公子是专门来吃“白食”的,自己是掉进人家挖好的“坑”里了。

“咳,我就是想问他要,也得知道他姓甚名谁,去哪儿才能找得到他才行啊。”青泽无奈地摇摇头,心说:“算了自认倒霉吧!”青泽乖乖地称了三两银子放在了柜台上。那银子敲击柜台的一霎那,青泽的心上仿佛被一把重锤重重地砸了一下,整个人也瞬间失去了精神。

青泽耷拉着脑袋出了醉乡楼,也没心情再欣赏这长安的繁华了,内心盘算了一下准备出城往北走,去长安城北面的长安谢家走一遭。谢家当家的——八卦快剑手谢雕是青泽的大师兄青江门下的俗家弟子,年轻时候曾经在蜀山学过几年剑法,既然来到长安理应前去拜会一下。

出了长安城北面的安远门,不多久就进了一片小树林。这树林绿树成荫、枝繁叶茂,四下里很是僻静,和喧哗、热闹的长安城比较起来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天气都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热了,时不时地从树林深处吹出的一阵凉风还会让人忍不住打个哆嗦。

青泽信步走着,感受着凉风拂过身体带来的快感,心情也渐渐好了许多。突然他听到不远处一个很低沉的声音吼道:“小鬼头,快把东西拿出来,否则我们现在就要了你的小命。”

青泽轻轻一纵,跳到了树的高处,找了个枝叶茂密的地方躲了起来,悄悄地伸手拨开面前的枝叶,顺着缝儿偷眼往下瞧,只见几个身着怪异的人手里攥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围成了个圈儿,一个身着白袍背着包袱的年轻人被围在了圈子中间。青泽仔细一看不是那个吃白食的公子还能是谁,显然他这次是遇到打劫的了。

青泽心中暗忖道:“想来这些人必是看这公子衣着华丽想要杀人劫财了。常言说‘贼不走空’可是这次恐怕是要破例咯,那公子虽说衣着华丽,但却是个骗吃骗喝的,这些人就算把他杀了怕也抢不到什么钱。奇怪,看他们的装束显然不是中土人士,长安城外怎么突然出现这么一群外邦强盗呢?”青泽转念一想:“哼哼,这白袍公子害我不浅,看他文文弱弱的定然不是这群番邦人的对手,我暂且观望观望,一会儿再出手救他,正好让他吃些苦头,也算给他一个教训。”青泽虽然常受师父教诲也是一身正气,但毕竟年轻,心中依然保持着少年的心性,看到骗了自己的白袍公子要受到他人欺辱,心中竟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这儿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白袍公子一边喊着一边使劲攥了攥胸前绑扎包袱的带子。

领头的强盗冷哼一声:“哼,那你背后那大包袱里面是什么?”说着便抢上两步要动手夺那公子身后的包袱。

白袍公子一把扯住包裹死命地抱在胸前,放声大喊:“臭老头,你再不出来东西就被别人抢走了啊!”

这句话还没喊完,在林子深处摇摇晃晃地走出一个老人,青泽躲在树上隔着老远就闻到了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酒气。这老人双颊通红,满头白发,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腰里别着个系着红绳的酒葫芦,脸上灰蒙蒙的,花白的胡子杂乱地贴在脸上。老人伸了个懒腰,不耐烦地说道:“臭小鬼,嚷嚷什么啊,我这儿刚打了个盹儿就被你给吵醒了。”

白袍公子转头冲着老人怒吼道:“臭老头,你怎么又喝多了啊?还不快过来帮我,这几个人要抢你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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