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龚友俭除夕调潽羹（2 / 2）

两人正相谈甚欢时，丫头进来说潽羹食材备齐，子时即到，请老爷下厨。守朴一笑道：“老夫家有个习俗，除夕必喝潽羹，老人一年必下厨一次调制。大人愿一同观乎?”德凯见相爷将自己视为家人，更感激莫名。

众人来到大厨房，看尚书大人笑呵呵系上围裙，在一口大锅中调制潽羹。这潽羹作法讲究，是将鸡的内脏洗浄切碎、加上鸡血、茡荠、花生、油豆腐、鸡蛋花、香菜等，用香油调和了，是江右津安自古有名的小吃。守朴大人手法很是纯熟，看不出竟是一个位极人臣的大臣，让德凯更是望之心生敬意。

少顷，满满一锅稀稠适中、色香诱人美食调制好。守朴选了一只绘有“马上封侯”图的大碗，亲手盛上一碗递到德凯面前道：“张大人，这潽羹是津安特色小吃，老家人在除夕必备。家乡方言，‘潽羹’就是‘步高’，意在祝福新年步步高升。你是父母官，老夫以此意敬贺新春！”

德凯一时五脏俱沸，竟跪下双手接过，哽咽不能语。

宵夜罢，龚友俭又留住欲告辞的德凯用茶，德凯见相爷神色庄重，忙坐下，身子前倾聆教。

有俭抚须沉吟道：“张大人在家守孝三年，于朝野事想必生疏，容老夫啰嗦几句。”

他对德凯压压手，示意他不要站起道：“我朝自圣祖、高祖、太祖，至当今圣上，迄今已经六十二载。如今虽是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本朝开国，虽是圣祖德行仁厚、文武盖世，故而天降大任。但毕竟与前朝相距不远，前朝余孽犹存。江左江右曾是前朝版图的核心，也是其余党活动的区域，请务必多加留心。”

德凯心中一凛，他熟读史书，自然清楚。但他听龚相的意思，是在影射津安的另一位大人物，东南总督熊东望将军。熊将军祖父乃是前重臣，直到才在本朝与前朝决战中倒戈，为圣祖鼎定江山立下大功，故世领东南之地。

虽然朝中多有疑其者，但到了熊东望这一代，已然同前朝并无瓜葛。德凯隐约感觉龚相不但是提醒那么简单，但具体所指，似是而非的，涉及朝中重臣，他何敢明问。

从龚府回来后几天，这张德凯终于等到了吏部任职文书。

消息一出，这湖北同乡会的老乡，无论认识与否，皆登门道喜。有送程仪的、有荐师爷、书童的、有请酒相贺的，一下子热闹起来。

德凯有冰火两重天之感。心中感慨不已，倒是经了前后这些事，对世间冷暖、人情炎凉，也看淡了许多，并不太计较困顿时大家的冷眼了。

自强者，人亦敬之；自助者，人亦助之。厚着脸皮去龚府，何尝不是“自强、自助”？

这日陛见后，兴冲冲南下赴任。因为与龚大人约定好，行前没有去龚府辞行。

德凯却知是龚大人心细体谅，不愿官场上的人将自己视作龚系人物，以免日后尴尬。

龚友俭差了管家，送来程仪二百两银子等礼物，写好的津安上下有头脸的士绅名单一份、一部大内印制的“论语”、一本“津安县志”等等礼物。

这管家问道：“老爷，老家的那些亲戚八家的事，不同这张知县说道说道？”

友俭一摆手道：“不了，看这人是可琢之玉、还是朽木，全靠他今后自个修为造化了。如果这些个人情世故都理不清爽，就算是看走眼了。”

有些话他并未敢点透，当今圣上龙体违安，却没有子嗣，立储已然是朝廷头等大事，圣上有两个亲弟弟，信亲王、和亲王，两位王爷的世子，就是储位的最合适人选。围绕着立储，朝廷上下、内外重臣，莫不各显神通。

自己是铁定骑墙而望的，可是与和亲王交厚的熊东望却是极力支持和亲王世子，与信亲王势同水火。还有津安现任知县沈清之，将升任袁州府同知，这沈清之也是八面玲珑的人。

德凯收了龚相的礼，自是千感万谢。又想起京城数月的困苦，佟太师的态度真是云泥之别，一赌气，决定也不去佟府作别，便南下而去。同时又了下人黄义先行疾行，去通知已经在津安的师爷海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