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与海的歌声18（2 / 2）

“废掉么？不见得。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些时刻，责任和勇气就已经与他并存了，没有这些东西，就算成长起来也只是空有能力的废物罢了。”

“是么？可是在此之前，他连存活下去的资格都失去了。”

女人虽然嘴上在嘲讽着老宋，但面上的表情却少了几分冰冷，对他的这番话不置可否。

“那就让他作为正常人活下去吧。把他记忆里关于我们、还有脑能力的事情一并去掉，就这样平凡的活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老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让组织培养了数十年的天才就此脱离。

你可别忘了，他终将有恢复的一天，即便再过上数十年。

但如果清除掉这些记忆，到时的他还能对你们，对组织继续保有认同感吗？”

女人终于有了点情绪波动。

“我知道。但对他来说呢，他可是个脆弱又敏感的人啊。在天才的世界里当一个普通人，这种滋味可不怎么好受。”

老宋温柔的看着陈对。

女人无言。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老宋催促道：“我真的决定了，责任我来背，动手吧。”

女人说道：“把他弄醒后，你得来海城做我的手下。”

“嗯？坐地起价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老宋表示不解。

“出手费用只是一小部分，更大的一部分是偿还替你撒这个不得不屏蔽记忆的谎。”

老宋有些感动。

他摆了摆手，转身走向窗边：“随便啦，反正执念和他都用不着人看管了，我乐得有人收留我。”

窗外夜色正深。

看着老宋做出这个决定，陈对却任何意见也没发出，即便是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意识层面都保持着沉默。

他又沉默的看着那个女人走向自己的身体，把手按在自己的头上。

自老宋说出那番话，他便一直把极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面对这样的温柔他甚至无力表示出拒绝和不愿。

尽管不舍的感觉疯狂涌入他的意识，四处都被那些珍贵的画面和难言的情绪所占据。

他努力地观察着那个男人一切的细节，想极力为自己的记忆挽留点什么。

即便他知道几小时或者几分钟过后，关于这个男人和那个女孩的痕迹就会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相比那个闪耀着光彩的世界，这两个人反而占据了他更多的不舍。

老宋背对着他的身体，凝视着外面的黑夜。

夜空依旧宁静而辽阔，就像是充满着未知但同样表现得一片宁静的海。

从小在内陆城市长大的他，并未见过真正的海，但书籍与影视早已告诉了他那是怎样的一件事物。

海是辽阔而汹涌的，永远不会有停歇的时刻，永远有着粼粼的波光和洁白的浪花在上面涌动。

但是老宋告诉他，海是平静而深沉的，那些数千年数万年前的事物涌入海底，从此陷入宁静与黑暗，再无变动，就像是同样深沉的夜空。

对于我们这些小小的生物来说，夜晚与海洋，都是无力去影响，无尽浩瀚而深远的存在。

当时的陈对毫不留情地对老宋表示了批判，这是完完全全的诡辩论，谈论事物只涉及了它相对静止的一面却抛开了运动。

他现在却没来由的想起老宋的回答，他当时的眼神就像此刻的夜晚一样深沉。

“永远在运动的运动，不就是一种静止？

人永远都逃不过在这世上浮沉。那些你以为被紧紧绑在一起的人，都不过是夜与海里浮沉的生物，终有一天会被潜伏的波涛与无尽的黑暗拍散，有的人就此沉了下去，此生再不相见。即便有的人浮了起来，一回头才发现，与原来的地方已是相隔万米。”

“相隔万米不也能看见？就是抛开现在的科技，古代想联系远方的家人都还能写信呢。”

那时的陈对还不懂，有些距离不只存在于空间上，甚至不只存在于时间上，它永远的停留在了，人们残留的回忆里。

“他们就像是夜空里的星星，即便隔着亿万年的距离发出努力的光，最好的选择也只是遥遥的望上一眼，互道一声珍重。”

老宋看着头顶，无限感慨。

“受不了了，什么文艺中年。”一旁的秦楠打了个冷颤，对老宋翻了个白眼。

我们都在这夜与海里浮沉，只有无边的浩瀚和未知的黑暗，永远的在你我身边共存。

珍重。

陈对在最后的意识里，对那些人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