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陈对梦回,梦回陈对16(2 / 2)

他应该早就习惯的。

这种曾经他只会用在自己和杜甫这类人身上的句子,并非是什么值得留恋的宝贵事物。

何止是写几句胡乱夸赞的话语呢?为了所谓的理想,他做过的蠢事不知有多少。

大多数的人和事物都已经破碎了,相应的其它东西更加变得没那么重要。

他也不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迷茫之中追寻的自由不过是一种逃避。

他应该忍下一些东西,付出一些东西,这样才能得到一些东西的。

他应该早些明白的。

但人的欲望是无止尽的,就算他能改变某些事情,也无法改变某些人,某些膨胀的欲望。

就像那注定会崩塌的宫殿,注定会破碎的帝国。

也许他的选择也没有错,在山林、仙境、醉乡里寻到的,不的确是真正的自由么?

可他的确在后悔,他骗不了自己。

因为他感到愧疚,他觉得如果自己能多忍一点,多做一点,忍一忍那只靴子带给他的燥热,忍一忍那处家园带给他的拘束,也许这个帝国会没那么容易崩塌,会少一些人遭受到苦难。

自得知天下大乱那日起,他就一直在努力,努力让自己去挽回点什么。

即便是去接受更加愚蠢的命令,去写更加不知所以的文表,即便结果是被长流夜郎,是更久远的颠沛流离,是从未有过的窘迫生活。

他当然早就意识到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就像已经垂垂老矣的他无法改变的将要死去,但他还是近乎固执地努力着,甚至为了这个目的而允许自己的思想多容纳一些世俗的东西。

就像今天用这些自己都觉得脸红的词汇来夸赞这些“姑熟亭群贤”,他清楚的知道靠这些文字博不来任何东西,可仍旧不允许自己放过任何一丝机会。

他也只能再度苦笑,在某些时刻,文字和语言是最完美、最兵不血刃的武器,可在这乱世里,却只是无力的消遣。

即便他成功博来些许权柄,所能尽到的最大努力也只是握紧手里的剑,披挂上阵。

他突然觉得,是否那些美好的事情在它美好的时间里,就已经注定了会因为它的弊端而消散?

就像华丽得如同一场梦的开元盛世,它在烟火绚烂、兴旺繁荣的日子里,悄悄被注定了要因为自身的制度四分五裂。

就像拥有无限可能的生命,在它美好而繁荣的肆意生长时,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包括记忆都注定要烟消云散。

也许所有人都错了。

他开始觉得。

浓重的存在于他身上,想要拯救这个国家的欲望其实做不到什么,那些将领那些亲王统一天下的欲望也做不到什么,将自己的意愿寄托于他人身上的欲望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存在。

也许所有人都去收敛起自己的欲望,都学会控制自己,世界才是真正的大治之世,人间才能真正逃离苦难。

可惜这不是他能办到的,他甚至连去试一试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他摇动手臂,大声呼唤那些即将离去的女乐。

“乐师们,为我再奏一曲可好?”

人们看着这个突然叫嚷起来的老头,有些不知所以,小林却读懂了他的意思,送上了赴宴前代为保管的宝剑。

他十五好剑术,早已自至通达之境,可从未真正快意的挥起过。

他没来由的想起那个牡丹花前翩翩起舞的美人,有人说大唐因她而亡,也有人说一切皆为命运。

于他而言,那不过是一段时光里值得纪念的一处符号。

他满怀感触的看着这把陪自己走了许多路的宝剑,它同样见过了这人世间许多或欢乐或悲痛的浮沉。

它也老了。

剑光凌厉的亮起,乐声也逐渐开始应和。

歌舞升平,醉眼朦胧的他好像再次回到了那个叫“沉香”的亭子前,再次想着自己与国家的未来,在纸上写下“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路已至此,一切终不能回。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读懂了吗?这就是你的人生,陈对。”

面容妖异的男子屹立在一片虚无中看着呆住的陈对,缓缓露出微笑。

陈对回过神来,看着这个奇怪的男子,满头问号。

“嗯?什么和什么?”

“嗯?!”

陈对的反应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

那铺天盖地的记忆注入,在陈对的意识之中席卷,现在的陈对应该就是执念的发起者,执念的发起者也该彻底变成陈对。

但这样的反应明显不像是一个古人,只有高中生陈对能发出这种现代化的语气和口吻。

陈对也注意到面前这个好看得有些过分的男子,神态、气质,难道这才是执念的本来面目?

陈对彻底迷糊了。

倒是刚刚第一视角看到的电影,让他对这执念有了些眉目。

难怪,也只有那种千古大才,才能产生这种流传几千年的执念吧。

只是他也感到奇怪,自己应该已经被那些记忆吞噬,彻底认为自己就是经历过那些、产生这些执念的人啊。

为何此刻他还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按照神秘轨迹流淌着的星云依旧存在,但男子和陈对同时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尽管浩瀚的红色物质依然汹涌,可原本就存在且微弱的蓝色星云并没有被冲散,依旧在固执地流淌。

甚至可以在二者接触的边缘看到明显的分界线,听上去很不可思议,红色物质正在被蓝色的部分缓缓吞噬。

蓝色部分自然就是陈对的精神能量。

这的确是很不可思议的现象,如果精神能量的确是符合自然界客观物理规律的一种能量的话,那么它就不可能凭空消散也不可能凭空产生,之前陈对等人对能力的运用也可以充分的说明这一点。

即便是强大的执念,想要消灭陈对微弱的残留,所用的方法也是用浩瀚的主体去冲散、混杂这一小部分。

但此刻,陈对的精神体不仅抵抗住了这一冲击,甚至在缓慢地吞噬其它的能量。

“不可思议……”

男人怔怔地看着头顶红蓝交错的星空。

陈对很疑惑,要不是他知道自己在幻境里,他真的会以为在做梦。

他正看着他的地理老师宋玉柱正在和一个身穿抹胸宫女裙的少妇对峙,两个人手里还都拿着冷兵器。

对面的少妇面无表情,但看老宋一脸的幽怨就知道两人之间一定有不少的故事。

但马上更让他疑惑的事情发生了,老宋竟然回复了他!

“臭小子别乱八卦,什么叫一脸幽怨啊!”

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

老宋当然知道,因为从他所处的环境里,陈对的想法正像全方位立体环绕声一样从天空中射下来。

这里是陈对的脑域。

但陈对并不自知,从他的视角里他还是那么立体地站在角落里偷窥着两人的对峙,老宋的回复让他不禁有些愣住。

“想想你之前在干嘛!!!还有事在等着你去做呢!”

仍旧是老宋的大吼,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他能有什么事去做,要打架的时候他不都是负责看着,老宋和秦楠上的吗?

嗯?秦楠?

她人呢?之前我在做什么来着?

……

醒来吧,陈对,那个女孩还在等着你。

脑海之中,抑或是源自更虚无处的天空,潜意识里的另一个陈对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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