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高中生陈对与盛大的乐章11(2 / 2)

“这下麻烦了……”陈对虽然接触“大脑世界”的时间不多,但因为老宋的原因对幻境还算了解。

老宋曾经不止一次的讲过,大脑进化看似超脱科学实则还是依托于科学,所谓精神力也只不过是一种人类目前无法解析的力量。

而幻境究其根本也只是精神能量的一种运用方式,并非是真实的创造了一个虚假的世界。

这句话说起来有些矛盾,其实却很好理解。

像老宋困住那道执念,只不过是利用了镜子的原理,简单的用精神能量在镜子后创造了一个空间。

镜外的世界被投射到镜子后的光里,执念在这个“被投射的世界”里所做的一切都只相当于拳头打在了影子上。

但“精神能量的运用”,这个词缀的上限其实相当之高。

无非是关乎多少、程度。

如果有相当的储备量,完全用精神能量构造出一个真实、具体的三维空间也不是不可能,这也意味着空间里一切的事物都将由构造者操控。

这个幻境里的时间被暂停了。

陈对十分确认,他甚至还能看见窗外张开双翼停滞在空中的麻雀,这只能说明一切都落入了执念或是“幕后黑手兄”的掌控之中。

这种情况老宋也提起过,也是相当恐怖的一种幻境——时间停滞就是它最明显的标志。

如果把我们的世界看成一部正在放映的电影,只截取其中的一帧,这里面同样包含着世界的大部分内容,唯一缺少的只是时间流逝的影响。

陈对被传送到考场,就是因为截取的那一帧里他还在这个地方考试。

这种幻境与真实的世界相比,就好像只被画在一张纸上的大富翁地图和更高级的立绘相对比,尽管缺少了一个维度,但依然不影响角色们行进和买卖地盘。

一个停滞的真实的世界。虽然精神能量消耗依旧恐怖,而且世界本身也不能被直接操控,但这意味着它已经具备了“作用于真实世界”的基础条件。

也就是说,他们想在这杀死陈对,或者其他人。

他不知道其它同伴会怎么选择,但他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他再次像幽灵般穿过已经空无一人的考场、穿过落叶飘零的校园过道,他的目的地是那间舞蹈教室。

这更像是他的梦境,校园里空无一人,平日里已为背景的鸟声人声都烟消云散,他的梦里就是这样,没有其它,只有他和他想象出来要见的东西。

区别只在于这个梦清晰地实在是不像话,没见过谁的梦会连自己的手掌纹路都梦得一清二楚。

陈对甚至有些恶趣味的想,老宋一把年纪还没结婚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掌控的幻境太过精彩。

是的,他倒忘了,这里也没有那烦人的声音,说起来他现在其实只需在原地等着问题解决,全然不必去犯险。

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踱到了那栋楼前,也许是这停滞的幻境里那种除了自己之外再无活物的孤寂感实在太过强烈,他也在下意识希冀着能不能碰上某个人。

那栋小楼在这幻境里被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连冬日的暖阳照在上面都显出几分假意,陈对不知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声音,原来是声音,他的主观意识都还没有注意到,大脑却先一步提醒他了。

空气里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的空间里微弱的跨过他的耳畔。

他走得更近了,原来是琴声。

一楼的钢琴正被谁奏响,不是独独一台,数十台钢琴被一同奏响,传出的是整齐划一的乐章。

他仔细扑捉着着琴声,向着那栋楼走去。

这哀延婉转的乐声实在不像是钢琴能奏出来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大抵就是为了描绘这类声音。

它的音色明明是钢琴清脆的键盘声响,每个音符却都被裁成线揉成丝,千方百计地在空气里迂回,哀愁而又婉转,一缕一缕的颤抖着、呜咽着递向陈对,又在风里蜿蜒飘散。

这听上去更像是弦类乐器的曲子,表演者自身携带的质感即便是钢琴也无法掩盖。

陈对站在一楼那长长的走廊前,已经能望见两侧房间里的场景。

那竟是一群穿着抹胸宫女裙,脑袋上别着牡丹和金钗的女子所奏!

那里面摆放着的仍是钢琴,以他的洞察力甚至还注意到了仍被放在钢琴上的充电宝,那是带手机的同学放在此处偷偷充电。

两侧的女子并非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服装统一,高矮胖瘦各有不同,但这跨时代的搭配已经让她们显得足够诡异。

但陈对竟然没有被这场景吓得掉头就跑,他反而听得有些入神。

乐章里那种极尽繁华却又倍感凄凉的感觉在楼里听来更浓了几分。

他的眼前变成了灯火辉煌的宫殿,血一样猩红的色彩在杯盏和花瓣里横流,周围的女乐齐齐横坐在旁奏响手边的扬琴、锦瑟和琵琶,摇曳的灯火映照在金樽清酒和玉盘珍馐之间,盛极的场景却难掩深切的失落。

那种一切美好皆逝、伤痛再难挽回的感觉。

是失去了什么呢,陈对听得心里空落落的。

流动着的乐章已经翩然进入了下一段。

原本婉转的曲调变得急促起来,似在逼迫着什么,让陈对有些呼吸困难。

少顷,一段悠扬明亮的旋律才在二楼响起,群琴如同听到将军号令的士兵,齐齐展露出更强的冲击力。

陈对痴痴的向前走去,他的大半心神被留在了那华丽而凄凉的乐章里,明亮而显眼的主旋律邀请着他上去,邀请他去看为这乐章精心准备的伴舞。

两侧的琴房里每一间都坐着头簪金钗和牡丹的宫女,陈对丝毫不觉异常的与一扇扇房门擦肩而过,似乎忘记了数分钟之前他才脚步轻盈的在这里穿梭。

在他跨入二层的霎那,乐声齐齐一顿,像是真在等陈对来观看这场盛大的表演。

这个舞蹈教室的摆设丝毫未变,多的是供伴奏的钢琴前一个与楼下众人同样打扮的女子和镜子前一个戴幞头穿靴子的佩剑男子。

两人皆背对着他,那乐章只等他站定便又齐齐奏响,男子轻柔而又凌厉地抽出腰间的云头宝剑,和着乐声舞了起来。

陈对心中那幕缺了一块的画面此刻才被补全。

那摇曳的灯火和流光溢彩的宫殿,就应该有一个人衣袂翩跹地舞着剑。乐声、光影,这才有了存在的理由。

那是怎样的一支舞呢。

青白的剑光宛如一泓秋水,凌厉的气机不断散出,那个身影却始终浸没在失落里,庞大而壮阔的乐声被隔绝在他的剑锋之外,那种再无法挽回的痛楚才是这个画面真正的主题。

悲伤往往比快意要来得更为简单和纯粹,因此也更容易打动旁观者,或许这也是悲剧更能吸引观众的原因。

也许是与他那观察力极强的能力有关,也许是这幻境的缘故,更也许只是因为这表演的确到位,已入其神。

陈对像是本就站在那处宫殿那场酒宴里的旁观者,包含着同样伤痛同样惋惜的情绪观看着这一切。

他甚至想痛惜的走上前去,拉着舞剑那人的手,用体温的交换来分担这愁绪。

于是他真的这么做了,他如痴如梦地向前迈去,缓慢地伸出自己的右手,仿佛他真是这剑舞者的知心好友。

“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必呢。”他的心好似也在说着这样的话语。

全然不顾那还在凛冽纷飞的剑光。

剑舞者仍背对着他,也全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是陈对被毫不留情的剑光切成碎片,也许是男子停了下来与他相拥。

因为但一只手从陈对的背后伸了出来,把他拉得向后一个趔趄,还有些泪眼阑珊的他没有任何防备直直地向背后的地面倾倒。

那只手反过来接住了他,随后云淡风轻的一搂,陈对便如腾云驾雾般被打横扛在了某个肩膀上,向着门外驶去。

乐章戛然而止,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自己已经失去演奏的对象。

同悲的失落意境被那一拉轻松打破,陈对要是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也白瞎了这以“推理”冠名的能力,倒是还有些湿润的双眼和耳边的吐气声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当然听得出那就是秦楠,想不到自己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上演”了英雄救美情节,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尴尬。

他默默折回还悬在头上的手臂擦了擦眼睛,用此刻能做到最自然的语气说:“好了好了,我已经清醒了,快放我下来。”

但想象之中的急停和接踵而至的嘲笑声并没有出现。

那脚步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甚至那箍住他的手臂还再度紧了紧示意他别乱动,紧贴着他腰部的传出的呼吸声更加粗重。

陈对不解的抬起头看了看,原本他是平躺着被扛在肩上,只能以近似仰卧起坐的动作抬头才能看到天空之外的东西。

“……”

“原来是弹琴的宫女追出来了啊,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那钗子拿在手上感觉也没什么战斗力啊,秦师傅你打十个不是小事一桩?”

陈对的这番吐槽还真有些云淡风轻的色彩,要不是能清楚的听到语气里有些颤抖。

二人身后是相当有冲击力的一幕,陈对现在才发现这些抹着厚厚白粉只有两颊和嘴唇中部被染红的女子正脸颇具恐怖片风格,她们整齐划一地保持着没有丝毫表情的脸色,更加整齐划一的是高举着金钗的右臂和坚定奔向他们的步伐。

陈对甚至在想这群看上去就是古代人的女子为什么没有裹脚,这样健步如飞真的一点也不严谨好吗。

好在“秦师傅”跑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她跃动着跨过学校的草坪,钻过几丛在这个季节里已经枯黄的灌木,很快就把那群女子甩得没了影。

她又扛着陈对钻进一栋教学楼爬了几层楼,在一间最角落的教室里才把他放下来。

秦楠不住地喘着粗气,精神力能辅助她的肌肉和肌腱达到更高的爆发水平,但消耗的能量和氧气这些并不能凭空产生。

陈对默默看着汗水淋漓的她,很快就沉不住气。

“老宋呢?为什么不去找他?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又刚好碰上我?”

气都还没喘匀的秦楠双手扶着膝盖白了他一眼。

她颇有些豪迈地一只手撕开了自己的羽绒服拉链,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课桌上,对着陈对说道:“我跟着老宋进来的,我跑了好多地方也没找到他。倒是刚好看到你被勾了魂似的走进琴房,想不到你还有这爱好艺术的一面。”

陈对讪讪一笑,想不到这乐曲只对自己起了作用。

秦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比平时表现得活泼不少。

宫女、乐曲、剑舞,这道执念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他感觉自己被某道看不见的漩涡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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