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1 / 2)

狂风肆虐,试图吹散阴霾,阿拉克斯刺眼的白光撕扯开了沙漠上空的黑色幕布,这里是奥伦三区南部的灰色沙漠,一个神祇后裔家族的领地。

奥伦的黑夜被称为活着的黑暗。每当夜幕降临,黑色的迷雾就会从古老的地缝,黑暗的海底,密布的云层,草木之间亦或是岩石内升腾,没有人知道这种东西的起源,只有当阿拉克斯完全升起,这些迷雾才会回到它们休息的地方。

苍白的光从地平线开始向前慢慢延伸,附着在某些庞然大物上的迷雾逐渐避退。几艘破损不堪的泰坦战舰被埋在灰色的沙砾中,裸露的舰体上突然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快,把火扑灭!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

远处的沙丘上出现了一条黑线,一个正在救火的士兵呆呆地看着那条逐渐迫近的黑线,任凭手里的沙子随风而去,嘴里自言自语着:“结束了,一切都晚了。”

那是他们敌手的方阵正在推进,敌军银灰色的铠甲上是斑驳干涸的血迹,腰带的挂钩上是一摞刻着亡者名字的铁片,在风的呼唤下,这些铁片发出催命的丁零当啷声。

迷雾继续逃窜,这些坠落在沙漠里的士兵才发觉他们已经被包围,天上悬停的战舰和黑压压的地面部队随时都能将他们化成灰烬。

“公爵,地面部队在等待您的指示。”

一名侍卫正待在舰队指挥部等待着这名公爵的指示。

公爵把手上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又放回口袋后说:“即刻发起进攻,记得给他们留全尸,我们还要把他们送回英灵殿。”

侍卫敬了个礼后转身就要出去传令但是被一个匆忙赶来的老人拦住,他将自己的配枪和佩剑交给侍卫后咽了口唾沫,看来是为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来。

“公爵,利辛大公他昨日长眠于英灵殿,这是他留给您的一封信。”

公爵眉头紧皱,他没有说话,剥落信件上的黑色密封蜡,取出了里面的信件和一枚戒指。

雪白的纸张之上,是一位父亲,一位家族首领对儿子同时也是继任者最后的话语,但是公爵的目光没有在信件上停留过多,他抬起头盯着刚刚被拦下的侍卫。

“你还在等什么,命令地面部队即刻进攻!”公爵大声命令道。

“公爵!那是你的两个亲兄弟,大公临终还在说着让你手下留情!今日若是将他们两个逼上死路,其他家族,皇帝都会乘虚而入!请您三思而后行!”老人盯着公爵幽蓝的眼睛大声说道。

“卡斯特!我父亲在我出征前就已经病入膏肓,他甚至记不起我的名字,不记得他两个儿子骤然发起叛乱!你听到的不过是一个意识已经模糊的人的话语,按照阿瑟娜家族的传统,我手上的这张纸才是我父亲真正的遗言,这上面是元老院,奥伦中央行政院的认证,你要看看吗?”

公爵把纸反过来扣在桌子上然后推到卡斯特的面前。

卡斯特冷汗直冒,但他为了整个家族的安危还是选择看一眼这份绝密的文件。

“你确定要看吗?你敢不敢看!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有没有权力来看这份五级保密的文件!”

卡斯特硬着头皮从公爵的手下抽出信件,当他将信件翻过来时,他呆住了,因为那只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遗言,只有两行元老院和中央行政院的认证代码。

“好了,你满意了?”公爵看了看一脸难以置信的卡斯特之后再次命令传令的侍卫。

“发起进攻。”

卡斯特把白纸丢到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长叹了一口气后说到:“阿努纳奇,你这么做会让整个奥伦陷入黑暗,那些战士都是我们曾经的兄弟,战士们的首领又是你的兄弟,你把他们都杀了只会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元老院也不会同意你出任首席执行官,就算你持有大公的戒指。”

阿努纳奇并没有生气,而是冷冷地问失魂落魄的卡斯特:“你知道如何平息一场战争吗?你不知道,只有战争才能平息战争,但最重要的是如何平息仇恨,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卡斯特没有说话。

阿努纳奇摇了摇头,“只有将仇恨双方中的一方彻底铲除,仇恨才会消失。”话说到这时,阿努纳奇寒冷的目光从他蒙着阴影的脸上刺到卡斯特身上。

“你……,你真是个疯子……”

“不,我没疯,是你们疯了,而且你老了,你应该到船舱里休息,然后等待我结束这场闹剧。”

两名侍卫进门把卡斯特架了出去。

包围圈正在慢慢收缩,阿努纳奇的军团将利剑举过头顶,这是阿瑟娜家族向对手发起决斗的方式,待包围圈里的对手同样将佩剑高举,在一声嘶吼的号召下,毁灭性的冲锋从沙丘之上倾泻。

卡斯特站在窗前,嘴角抽搐,他历经了很多血雨腥风的战争,但如今年近六旬,他也见不得这种手足相残的悲剧,他愤怒悲切地捶着舱门,但门外的卫兵却无动于衷。

阿努纳奇则坐在中央指挥室里看着监视者传回来的实时影像,他在等两个人出现,两名叛军首领,同时也是他的两个兄弟,他试图在混乱的战场上找到二人。

突然他睁大了眼睛,他的大哥-巴隆出现了,一个元素操纵者,灰色沙漠可以说是巴隆主宰的战场,但是他的部队已经被阿努纳奇消耗殆尽,就算他再强也不可能敌得过一整支帕雷托军团。

巴隆从船舱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抬着一副担架的卫兵,死者已经盖上了灰色的布料。只见巴隆操纵地上的沙子,把所有的士兵都禁锢住之后冲着空中的监视者大喊道:“阿努纳奇,你赢了!”然后他揭开灰布,死者的嘴唇发紫,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低垂的眼睑下是已经陷入完全黑暗的眼睛,这人是三兄弟最小的那个-威利。

“你满意了吗!阿努纳奇!你出来啊!”

阿努纳奇没有说话,舰长问道:“公爵,是否将战舰驶入低空?”

“没必要,我自己下去。”

……

“你终于来了。”巴隆冷笑着说。

阿努纳奇走向巴隆,两人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巴隆张开左手,里面是两兄弟的戒指。

“给这些战士一条生路,哪怕是流放,我已经是败军之将,不用你动手,我会自裁。”

阿努纳奇拿过那两枚戒指,什么话也没说,将戒指在手心磨成了细细的金沙,他摇了摇头,仍然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

巴隆举剑自裁,重重地倒在地上,禁锢士兵的沙子也随风飘散。

“杀!”

随着阿努纳奇一声令下,叛军被悉数歼灭。

终于,阿拉克斯又像往常一样照耀着这寂静的灰色沙漠,炽热的风夹带着金砂将破损的战舰刮得沙沙作响,这场惊动了阿玛泰拉皇室的战争终于在阿努纳奇起兵一年之后宣告结束。

此时,整个阿玛泰拉帝国都在关注着奥伦,关注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新任大公。

“如陛下所料,赢家还是阿努纳奇。”

“他真的赢了吗?哈哈哈,这场赌局还是陛下的胜利。”帝国宰相波奇亚笑着说道。

“可是陛下,接下来我们要如何继续削弱阿瑟娜家族呢?”

宝座上的萨拉特一世抿了一口甘醇的美酒,“很简单,他们的家族内部动乱已经威胁到了王畿星系,他们必须全部迁出奥伦,并且不能拥有八级以上的战舰。”

“那么陛下,您看靠近虚空星团的泰伦星系怎么样,那地方可是安置他们的好地方。”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那是个适合他们的好地方,野兽就该待在蛮荒之地,你早就计划好了是吗?尼伯龙?”皇帝瞥向高桌一侧的帝国财政长官。

“那倒没有,只是我突发奇想。”

“好,很好,按照黄道协定,我会把奥伦的北极开采权授予给你们柯亚隆家族。”皇帝笑着说,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臣深表感激。”

“可是陛下,要想让阿瑟娜家族继续衰落下去的话,仅仅是驱逐和限制军队力量还远远不够,最好派他们到仙女座征服安德罗墨达王朝,这样才是持续消耗他们的方法,而且如果我们暗中给予仙女座支持,直到我们拖垮阿瑟娜,然后一举歼灭。”说出这样恶毒计划的人正是萨拉特军团司令-艾龙。

“要我说,不如限制得更狠一点,直接禁用他们的天基武器,然后将相位通道使用权降级,缩减帝国给予他们的军费开支,同时再将税收提高几个百分点。”

皇帝放下酒杯摇了摇头,“阿瑟娜是一幢古老的建筑,由时间,计谋,力量和尸山血海堆砌而成,历经几万年而不倒,你们这样急功近利的方法只会激怒这头魔龙,到时候他们要玉石俱焚,你们能收拾的住吗?”

这位皇子马上略微低头,“是儿臣浅薄了。”

“我自有办法来削弱他,但不是消灭他,没了阿瑟娜家族,帝国的扩张计划就会搁浅,甚至是流产,今天的内阁会议就此结束吧,我累了。”

两名仆人扶着皇帝坐上他的轮椅,在他的大腿上盖上一条毯子便推着皇帝离开了会议室。

几名高层没有动身,他们待皇帝走后稍微放松了下来,刚刚的皇子叹了口气:“父皇他老了,现在变得心慈手软,我们应该在阿努纳奇决战时发兵奥伦将阿瑟娜家族一网打尽。”

尼伯龙则将身体往皇子身边靠了靠:“太子殿下,其实陛下有他自己的考虑,帝国连年扩张,如果此时把阿瑟娜家族消灭,帝国军队就少了十分之一,再者说,奥伦那地方可不是那么容易攻进去的,攻进去也不一定守得住,不知殿下是否见过阿努纳奇麾下的那几名影驭。”

“你说的是上次随阿努纳奇前来述职的那个人?”

“那只是其中一位罢了,这样的战士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上次来的那位叫阿努比斯,他单手就能把萨拉特军团的坦克给掀翻,像那样魁梧高大的身躯却灵活得像条蛇一样,所有人都忌惮这样的力量,但没人知道这样的力量起源于哪。”

太子摸了摸下巴,“意思是阿努纳奇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武器?”

“那可说不准,现在过分的削弱保不齐他会做出玉石俱焚这种疯狂的事情。

作为萨拉特军团的长官,艾龙显得有些不悦,“阁下,萨拉特军团是陛下的直属部队,是帝国最强的军事力量,我们的每个战士都能以一敌百,请你说话前好好考虑考虑。”

“大人,我只不过是举了个例子罢了,你的战士确实很强,但萨拉特军团里有没有能单手掀翻坦克的人呢?想必是没有,我说这话不是在褒贬什么,只是想说我们还不能一步到位。”尼伯龙阴阳怪气的话语让艾龙下不来台。

“够了,我不想听你在这胡言乱语了,一切以陛下的指示为准吧。”

当两人拌嘴时,席上一直没有发话的高官说道:“我们,乃至整个帝国都下错了一步棋,我们惹了不该惹的人,阿努纳奇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个家族曾经掀起的百年血战你们难道忘了吗?”

尼伯龙瞪了高官一眼,“莫比乌斯,你总是藏着掖着,你们搞情报的总是这么神神秘秘,危言耸听。”

“这并非是什么危言耸听的话,阿瑟娜是个什么样的家族我们都有一定的了解,他们高深莫测,帕雷托血脉里的力量你我都有目共睹,帝国既倚重又忌惮他们的能力,于是你们就想着削弱他们,等着吧,阿努纳奇日后必然会疯狂报复。”

“呵,他再厉害能敌得过黄金枫树的力量?创世神话里魔龙吞下了黄金枫树的果实,然后成为了枫树的奴仆,只不过是条恶犬罢了。”

“我奉劝各位不要做得太过火,免得日后收不了场。”莫比乌斯站起身看了其他几位高官后径直走了出去。

“大家大可放心,只要皇帝陛下在,帝国就还是这个帝国,也许我们该把瓜分奥伦的计划提上议程。”波奇亚说道。

……

另一边,灰色沙漠之上刮起暴风,阿努纳奇的舰队在收拾完战场后开往了他们的星首-埃尔贡,巨舰的红色拖尾穿行于沙漠上空,宣布了这场闹剧的终结。

此时,奥伦的中央行政院人心惶惶,六位老态龙钟的元老此时却显得紧张兮兮,如坐针毡,他们一直在等着帕雷托舰队的呼啸声,即使这种引擎刺耳的声音是某种不详的征兆,他们也希求这一刻快些到来,因为比恐惧本身更让人感到恐慌的是等待恐惧的到来。

“阿努纳奇大公还没回来吗?”一位元老回过头问着身后的士兵。

士兵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这个老头一眼,而士兵身后是百十个行政院卫兵的尸体。

终于,帕雷托舰队尖啸着掠过金字塔形的中央行政院,金字塔尖时隔千年再次以同样的方式蒙上了阴影。

从塔尖的水晶窗向外看,阿努纳奇的舰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停靠在阿波罗基地,它们三两成组悬停到了埃尔贡的各个地方。

而阿努比斯则直接将战机停到了行政院顶端的机库,带着百十来号影子战士径直走向金字塔的顶端。

“几位元老,阿努纳奇大公请你们去英灵殿参加安魂仪式。”

几个老头舒了口气,好像他们一直在等这一刻的到来。

“走吧,该来的总会来。”一个元老说道。

但总有人在死亡威胁面前胆怯,其中一人没有站起来而是说道:“我身体不适,我要回家修养,麻烦你转告大公。”

阿努比斯歪着头看了老头一眼,拔出手枪将其击毙,“还有身体不适的吗?如果没有就和我一同登机。”

于是,十几个战士把这几个已经穷途末路的老头赶上了战机。

英灵殿建造在埃尔贡西部的黑色海岸附近,是一幢由纯白石料堆砌而成的哥特式建筑,但历经千年,原本纯白的墙面已经显得暗沉发黄,只有前院的帕雷托四世的雕像依旧洁白如新。

殿内的修女们吟唱着古老的歌谣,悲切悠长,生者将死者的骨灰盒安放在弹开的地板下,头颅微微低下,将亡灵的遗物一并放在地板下小小的一方。

而阿努纳奇本人,将那张发黄的照片放进了一个较大的骨灰盒里,一米见方的空间里长眠着他的两个兄弟,他的父母,还有他的妹妹。

阿努纳奇看了一眼他妹妹-蕾娜,然后按动地板的机关,将几人的骨灰封存在了帕雷托雕像的脚下。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士兵,看着刚刚抵达的五名元老说道:“战士们,这场战争是我们胜了,但我们还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我明白失去亲人的滋味,但既然我们选择了这条路,我们就没有回头的机会,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流血的变革,也没有哪一次胜利是不需要付出代价,而现在,我们距离阿瑟娜的重生只差一步。”

阿努纳奇看向了五名元老,而阿努比斯也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阿努纳奇,你不该去动……”一位元老还没说完“遗言”就被砍下了头颅。

“阿瑟娜万岁,阿努纳奇大公万岁!”阿努比斯高呼。

其他的士兵也高呼着:“阿瑟娜万岁!阿努纳奇大公万岁!”

滚落在地的头颅宣告着阿瑟娜家族承袭千年的旧元老制度的终结,再也没有阿瑟娜内部的势力可以牵制帕雷托四世的直系血脉,而阿努纳奇也将成为千年以来最有权势的家族首领。

翻涌的海浪击打着黑色海岸的礁石,埃尔贡的天阴了下来,冰冷的雨水刷洗着寂静的金字塔,洗去英灵殿墙壁上的污浊。在这样一个阴暗的天气,阿努纳奇继任奥伦大公,出任元老院最高行政长官,同日,奥伦中央行政院向阿玛泰拉帝国发送了关于阿努纳奇上位的消息。

……

“什么?阿努纳奇血洗了元老院?”波奇亚看着从埃尔贡发来的讯息惊讶地叫了起来。

艾龙叹了口气:“我们派去保护那几个老东西的战士也失去了消息。”

“真狠啊,对自己人下手都这么狠,但他这么做还是给自己埋下了祸根,那些被杀的元老背后势力庞大,保不齐这叛乱刚刚平息,另一场叛乱就又要开始了,我们向这些势力抛出橄榄枝,那阿瑟娜家族就再起不能。”尼伯龙奸笑着说。

莫比乌斯不屑地看了一眼尼伯龙,“你想到的阿努纳奇早就想到了,昨天一天,埃尔贡中央行政院的人口系统中少了四十多万人,你猜是什么原因。”

“难道他把其他势力连根拔起了?”尼伯龙也瞪大了眼睛。

莫比乌斯继续说着:“不仅如此,非阿努纳奇嫡系的部队在一夜之间也换了不少军官,而我们的间谍也在昨天遭到追杀,今日上午十点,我们在奥伦最后的特工也失去了联系。”

“这家伙总不会从特工嘴里问出来什么了吧?”

“不是从他们嘴里挖出什么消息,而是有人倒戈,不然也不会这么快遭到清算,最重要的是,奥伦及其卫星已经全面禁运,路过的商船都被扣押,帝国商业协会都把状告到帝国行政院了,我现在正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波奇亚挠了挠头说道。

“特工的事各位不必担心,关键词一旦被触发自杀程序就会启动,阿瑟娜不会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莫比乌斯说道。

“但愿如此,太子殿下您怎么看?”

“依我看,我们应当建议陛下发兵陈边,逼迫阿瑟娜迁出奥伦,他若不遵皇令则可以视为谋反,现在奥伦空虚,不然他也不会对星域禁运,阿努纳奇大概率会为了保存实力而迁出奥伦,几位大臣意下如何。”

“太子妙计啊。”

“那明日的朝会希望几位能齐心协力促成此事。”

……

说起阿努纳奇来,他正坐在空无一人的元老院,西斜的阿拉克斯之光打在他阴沉的半边脸上。

突然,一个少年的声音打破了元老院的寂静。

“父亲,我回来了。”

少年是阿努纳奇和西杜丽夫人的儿子,也是阿努纳奇的长子。

阿努纳奇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他瘦削且严肃的脸上有了一丝温和的光彩。

“快过来,魁伦歧,让我看看你。”

少年登上长长的阶梯,他深紫色的眼睛在傍晚时分如同盛开的深渊之花,他手里拿着一瓶佳酿。

“去看望你母亲了吗?”

“去了,她在检测蕾娜的活动状态,绘制新的测算模型,这是她带给您的东西。”魁伦歧拿出了一个蓝色的瓶子。

“母亲说了,您每天都得服用一点。”

阿努纳奇摸了摸魁伦歧的头,“好的,你的两个弟弟呢?”

“魁厄岐在奥罗拉自己盖了一座石头房子,自从您离开埃尔贡后他就到了城郊,只有在上个月举行祭祀仪式才回来,走的时候只拿了一把匕首。”

阿努纳奇没有说话,摸了摸下巴。

“他总是如此,那小洛呢?”

“在钓鱼。”

“这样的日子结束了,孩子,你们该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为了我们的家族,艰难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我需要你们坚强,明白吗?”阿努纳奇看着魁伦歧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

“我明白。”

幽暗的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阿努纳奇感知到了来者,是他的次子-魁厄岐,阿努纳奇透过墙壁看到了他肩上扛着什么动物。

终于,这个少年露面了,但是和他离家时的样貌已经大相径庭,他长高了几分,通过破损的衣物可以看到他健硕的肌肉和独特的阿瑟娜家族刺青,银色的项链串着大大小小各种猛兽的牙齿,胡子虽然稀疏但可以看出来很久没有刮过。如果就这么把他放到埃尔贡的街头,是没人会相信这是阿努纳奇的儿子,现在说他是个野人也不为过。

最重要的是他肩上扛着的是一只活着的奥伦豹,一种异常凶猛且骇人的野兽,豹子的嘴被一块石头塞着,嘴角已经因为魁厄岐暴力的手段而裂开,本来那对显眼的外露犬齿也被魁厄岐不知用什么方式给取了下来,但是从犬齿参差不平的断裂处可以看出来那绝对是一种虐待,豹子的四肢无力地垂着,爪子也被拔掉,只能像一条豹纹围脖一样待在魁厄岐身上。

魁厄岐把豹子摔在地上,后撤的耳朵和惊恐的眼神足以说明它有多么恐惧这个少年,它以为自己快死了,仅仅是被魁厄岐看一眼,这只大猫就因为过度恐惧而发出猫科动物那种渗人的低吼声。

“父亲,我要参加卡戎战士的试炼。”

“所以,我的儿子,你离家至今就为了这件事?”阿努纳奇

“对,我证明了自己,我有资格去那个地方。”

“且不说你是否证明了自己,先过来让我看看你。”

阿努纳奇撩开魁厄岐乱蓬蓬的头发,脸上的灰黑不知是紫外线损伤还是污渍,微微皱起的眉头下是一双深紫色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寄宿着和魁伦歧同样来自深渊的力量-天启之力,这双眼睛比起魁伦歧的要暗淡许多,但总是让阿努纳奇想起某位祖先的眼睛-帕雷托四世。

“你要知道去狩猎奥伦豹是需要一名导师去监督的,你扛回来的这只不算,而且这项活动需要你徒手完成,而你却带了一把匕首。”

阿努纳奇停下了话语,看着满身伤痕的儿子。

“告诉我,你用什么制服了这只猛兽。”

“就用我的手。”魁厄岐把自己的手展示给阿努纳奇,上面是还未愈合的伤口。

“您可以读取我的记忆。”

“孩子,去窥探亲人的内心并不是什么好事,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

魁厄岐失望地把手插进裤兜,杵在阿努纳奇面前。

阿努纳奇抓着魁厄岐的手腕把两只极不情愿的手给揪出来,拿起侍卫拿来的医疗用品,把一团沾满酒精的棉球按压到伤口深处。

“疼不疼?”

魁厄岐把拳头攥得紧紧的,手背上的血管都凸了起来。

“魁伦歧你也过来,我本来就是要把你们送到卡戎参加试炼,但是你们还是得取得资格才行。”

魁厄岐扭头就走,只说了一句:“明天早上我会再带一头豹子回来,我会找一位导师监督。”

“不必了,导师已经来了。”

阿努比斯不知何时就已经站在了门口,阴影就是他的面纱,全身上下只有他的义肢编码发出红色的亮光,形如胡狼的头盔下是无人知晓的面孔。

“现在就去吧,距离最近一班开往卡戎的运输舰队只有十个小时,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阿努比斯和两位少主一起离开了元老院,阿努纳奇和他身后画像上的帕雷托四世目送三人离开。

夜晚,阿努比斯和两人来到了埃尔贡东部的森林。

“两位少主请记住,这是通往卡戎的第一关,也是你们接下来艰辛时光的开始,作为一位导师我还是要提醒一下,有很多人都死在了这一关,请小心行事,规矩你们都懂,如果没什么疑问,你们可以开始了。”

魁厄岐拿出一把磨损严重的匕首交给了阿努比斯。

……

很快,穿行在树木之间的魁厄岐就发现了他的猎物,一只成年的雌性纯白奥伦豹。魁厄岐谨慎地在后方观察着,就在他要下手的时候,几只小豹子从一条岩石缝隙里钻出来向雌豹讨要食物。

魁厄岐蹲在树上愤怒地锤了下树干,咬了咬牙后还是决定放过这只幸运的豹子。

他慢慢向后移动,准备前去寻找新的目标,但这种豹子百公里也就那么一两只,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魁厄岐心里也越来越焦急。

他越来越沮丧,索性靠着树干坐下吃起口粮来,而阿努比斯正在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魁厄岐停下咀嚼的动作,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两种猛兽打斗的嘶吼声透过树叶的间隙传到了魁厄岐的耳朵里,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循着声音前去。

他拨开没过人身的草叶,看到了一条泰坦巨蟒正在和一只巨大的奥伦豹搏斗,“战场”周边的树木都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飞扬的尘土遮挡住了魁厄岐的视野。

战况略显焦灼,两者一时难分胜负,魁厄岐看了看自己的表,试炼时间所剩无几,他往前凑了凑准备协助两方中的一员。

阿努比斯看出了他的意图,他隐藏在黑暗之中,等待魁厄岐做出选择,作为阿努纳奇的心腹,他是不能让这个孩子死在他面前的,即使魁厄岐不像其他少主有母系氏族的优势。

只见魁厄岐捡起一块带有锋利边缘的石头冲着巨蟒的眼睛奋力掷去,力道之大犹如炮弹出膛,但好巧不巧的是石头击中了跃起的豹子,石头像刀片一样切开了豹子的喉管,胜利的天平瞬间倾向了巨蟒。

阿努比斯心想坏了,泰坦巨蟒这种怪物可不是光靠蛮力就能干掉的东西,何况这东西的鳞甲堪比铁片,行动又迅速无比,六只红色灯泡般的眼睛又给它提供了绝佳的视力,光靠双手是绝无可能杀死这条二十米长的庞然大物。

而魁厄岐的行动更是出乎阿努比斯的预料,只见他腾挪于大树之间,围着巨蟒兜着圈子,不停得用石头来激起巨蟒的愤怒,有那么几次,阿努比斯手中的匕首差点就要出鞘。

终于,巨蟒被魁厄岐折腾地没了脾气,把身体盘起来,头部缩起来任凭魁厄岐怎么骚扰都雷打不动。

这下可糟了,魁厄岐遇上成了精的蟒蛇,阿努比斯看了看表,时间不到一小时,待他看完表,魁厄岐消失在了视野中,偌大的空地上只有一条吐着信子的大蛇,整个森林陷入了一片寂静。

魁厄岐看了看天空,观察着云朵的走向。

狂风呼啸着打破了暗藏杀机的寂静,魁厄岐绕道大蛇的身后从高处发起攻击。

阿努比斯明白了魁厄岐的战术,他兜圈子骚扰是在计算大蛇的视野盲区的角度,连同其吐信子的时间也在考虑范围之内,这是一个绝佳的进攻机会,狂风带走了魁厄岐的气息,魁厄岐又从上空攻击。

果然,大蛇没有察觉到空降的魁厄岐,待它反应过来,魁厄岐的双手已经伸到了他的两只眼睛上,一瞬间,鲜血从两个窟窿里飚出来,巨蟒疯狂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抓着他眼眶的魁厄岐。

只见魁厄岐没有恋战,马上跳下来向着幽深的森林里跑去,巨蟒紧随其后钻进了树林。

巨蟒游动着在草丛压出一条路来,信子不停得吐出收回,突然,大蛇不在前进,他的信子左右试探,似乎有两个魁厄岐的信息传到了他硕大的脑壳里。

最终,大蛇向着右边游动,那是魁厄岐血液的味道,对于这种大蛇来说,这是十分具有诱惑力的饵料。

大蛇游动着钻入一条狭长的岩缝,掉入了魁厄岐设下的陷阱,那是一条死胡同,像这样肥硕的大蛇进去就很难出来。

魁厄岐站在岩缝上方,待大蛇全身进入岩缝后将一块大石头踹下去完全堵住了大蛇的退路,然后又将十几块巨石推下。大蛇无地躲闪,被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最后,魁厄岐纵身一跃跳在蛇头上,他必须取下大蛇的牙带回去才算过关。

大蛇回光返照,向上张开血盆大口眼看着就要吞下毫无防备的魁厄岐,阿努比斯正欲上前营救,但令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绝对是来自深渊的力量,大蛇停下了动作,坚硬的鳞片被这股无形的力量碾得粉碎,瞬间变成了一堆肉泥,只剩下被甩在一边的半个蛇头。

这不是魁厄岐的力量,阿努比斯能察觉得到,因为周围的温度没有发生波动,这股力量像个幽灵,在杀死大蛇后便迅速消失,力量收敛的速度让阿努比斯这样的顶级战士也无法追溯。

而魁厄岐呢,他身上居然没有沾到一丝大蛇的血肉,他手里提着一颗牙齿,犹豫再三把牙齿又扔在地上。

“少主,您通过了试炼,请和我回去吧。”

“不,我没有,你看见了。”

魁厄岐坐在石头上,显得甚是惆怅。

“哎,那地方我不去也罢,我累了,我要躺一会儿。”

“不必如此失落,我会将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大公,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您只需要等待结果。”

魁厄岐摇了摇头,“我大哥呢?他应该已经完成了任务。”

“萨隆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报告了这件事,一只白色雌性奥伦豹。”

魁厄岐看了阿努比斯一眼没有再说话,两人各拿了一颗大蛇的牙齿踏上归途。

……

在返航途中,魁厄岐一直看着幽蓝的希拉娜,蓝色的清辉将他的思绪引诱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阿努比斯摘下他的面罩,银色的短发,和传闻中完全不符的温和面容上刺着来自影狱寺某位宗师的杰作,这些黑色的刺青从耳根经过下颌一直向下延伸着,每一个字,每个符号都由亡魂组成。

这些东西无不象征着,他生于暗影,他就是暗影的儿子,是深渊分支力量在现世的代理人。

“我们到了。”

阿努比斯又将自己的面罩戴上,滤气阀在他呼吸时的那种沉重感大概就是人们臆测他凶恶长相的由头。

“大师,大公请两位移步中央禁区。”这名禁卫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

“知道了。”

如同阿努比斯猜测的一样,大公给了两兄弟通往卡戎的船票,魁厄岐松了口气。而阿努比斯却是心惊胆战,因为他并未向大公如实汇报那股不寻常的力量。

“大师留步,大公有事找您。”部队的内部通信中传来了召回阿努比斯的命令。

阿努比斯心里咯噔一下,大公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少主,您先回去休息,我还有事要去一趟行政院。”阿努比斯拍了拍魁厄岐的肩膀便又转头向行政院走去。

……

阿努纳奇端坐在椅子上,他盯着门口前来觐见的阿努比斯,那双眼睛总是给人一种冰冷刺骨的感觉,所有被阿努比斯盯着看过的人都说过这么一句话:“如果你去觐见那位大公,而你刚好又迟到了,你可以不穿任何衣服去,这并非无礼之举,因为在他面前,每个人都是赤裸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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