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河岸上的人——四（2 / 2）

林月便很快的踩到了石头上，看着大哥指着的方向，便喊道：“姐姐”林月压根没有看清那是人还是物，但她断定那就是姐姐，便又再次哭叫起来。大哥在听到林月喊姐姐的那一霎间赖到了地上，开始歇斯底里的哭喊起来，“救命、救命、啊啊......”他洪亮又干脆的大嗓音吸引到了周围正在钓虾的几个小伙伴，还有正在赶鸭子的二婶立马跑了过来。他们惊慌失措的跑到了河岸边，望着兄妹俩望着的方向，踮起脚跟仔细端详着那应该就是一块人体，众人一惊便又开始呼喊起来：“救命，救命啊”

大一点的一个小男孩阿发正脱掉鞋子准备跳入水中，这些小男孩各个都在水边长大，也各个都学会了游泳，但是还没有学会怎么救人。二婶捶着胸口手扶着柳树大声呵斥阿发：“不要动不要下水，你救不了，你还太小了，得去叫大人。”

阿发已经甩掉拖鞋脱掉长裤说道：“没事的，我可会游泳了。”

二婶着急的上前拉着他，不小心滑倒到石头上，发出撞击到石头上的碰撞声，把跪在地上的大哥以及其他孩子全部拉回到河岸边，大声说道：“离石头远一点，离河水远一点。”指着大哥说：“你赶紧叫里的父母回家，到河边来，快~点，快~点。”二婶的嘶吼声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便又吩咐阿发：“去把大人们叫到河边来，看见谁就叫，其他的孩子你们也都赶紧去叫，叫大人过来。”

大哥马上起身往农地的方向跑去，其他孩子也跑开了，林月用小短腿跟着大哥的后面跑起来。只有二婶站立的原地看着尸体的方向，眼泪不止的向下流。她赶紧想到隔壁池塘有一个渔船，是夏季专门用来摘菱角和莲蓬的，她将渔船拉倒岸边，一步一步的向后拉动着，她无法扛得起那么大的渔船，一次只能移动一小步。几个孩子在路上奔跑着，眼睛扫视着四周寻找着大人的身影，在农地里、在厨房里、在屋前屋后，在一切可以看见人的地方大声喊着：“快到河边去，有人掉水了去了。”正在玩耍的孩子立马停止手中的游戏，竖着耳朵仔细询问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农地的大人们听不清喊得是什么，便停下手中的活望向孩子们的方向。确定听得内容的孩子们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跟着跑到了河边，一个跟着一个，像一群游击小分队，在整个小村庄狂乱的奔跑起来。阿发带着的几个孩子分散到各个方向，边喊边招着手：“快过来，有人掉水里去，快点救上来。”就近的农人立马放下手中的活，顺着棉花地跑过来，棉花的树枝狂扫着脸颊，他们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大人们也开始呼喊起来：“有人掉水里去，快去看看，都快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片刻之间几乎整个农地整个村庄上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跑向河边。从农地的地沟里走向大道，再从大道走向农舍的小路，最后来到河岸边的不成型的小道，河岸边马上就围了一大群人。夕阳已沉入水底不见踪影，暗淡的月色从东方升起，夜晚狂风呼啸而来，河面上荡起层层破浪，又向西边而流走。河岸边内外站着几排人，爬到树上，趴在芦苇丛里，踏在草地上，站立在石头上。议论纷纷众说纷纭的了解到了死去的那个人是林家的大女儿林云，他们也便悬下来一颗心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们又各自呼唤自己孩子的小名，听到他们的回答看见他们的脸才安心，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被河水带着。

大哥在农地里不断的奔跑寻找父亲和母亲的身影，远远的看见他们在回头望过来，他们大概也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大家都丢下手中的活，而望房屋的方向奔跑，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在棉花地里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从远处狂奔而来，回过头来跟母亲说：“看他跑什么，干什么，今天是怎么了，都在跑，家里招贼了。”母亲：“谁知道，能有什么事情。”大哥在远处呼啸而来：“快点回家，快点回家，大姐掉水去了。”便有开始痛苦起来。

当父亲听到之后心中一惊，挎在身上的一大袋棉花没来得及脱掉，就这样跨在身上跑了起来。母亲听到之后摔倒在地，差点昏过去，便又赶紧起身跑起来，将跨在身上的布袋脱掉，朝着回家的方向跑了起来。大哥转过身也往河边的方向跑了起来，父亲的一袋棉花顺着大道一路遗落的地面上，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上的重量，白色的棉花连成一条曲折的线条画在大地上。父亲在路上遇见了林月，但是没有回应她，只顾着往河边的方向跑。脸上的泪水向身后飘洒着，汗水往脖子里流淌着，他无声的向前奔跑着。他的大女儿没有让他操心过，平时也没有太多的交流，这一刻他感受到他是如此疼爱自己的女儿，他是如此的想要看见她。母亲一路走一路停，弯下腰手抓住膝盖不让自己赖下去，要奔到河边跑到女儿的面前，要看见活生生的女儿。

河边岸上的人都知道那个孩子死了，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水面上，但还是要把她打捞上来。男人们扛着渔船放入到河中，渔船都太小了，最多只能坐下俩个人，一个人去打捞固然是不可行的。三只渔船向着尸体的发现划了过去，尸体被东风又往西边游走了一段距离，离落水地又远了点，站在河岸上的人们又都望向日落的方向。

林云的父亲最先来到河边，扒开人群，人们让出狭窄的小道。他直径的往河里走去，河水浸透他的裤脚，跨在身上的棉花布袋碰到水，瞬间重了起来勒住脖子，脖子里面显现出一道伤痕。人们忙慌的把他拉回岸边，他执意要往河中走去。几个粗汉子强行拉住他，在河边激起了层层的浪花，怕打到岸边来，吓得的岸边上的人往回退了几步。林云的母亲来到河边便跪在地上痛哭，开始大声哭喊：“小云啊，我的孩子！”用手捶打自己的胸口，双膝向前挪去，人们又自然让开道路，没有人敢上前扶着她，她的哭喊声响彻整个村庄，贯穿整个河流，天地之间都已知晓她的悲痛。俩个弟弟和妹妹也都跪在了母亲的身旁哭了起来。

三只渔船靠近了尸体，看着林云平淡的脸蛋，坐在渔船的三个男人默默流下来眼泪。他们强迫自己伸出双手将水中的尸体抬起来，湿透的衣服浸透出皙白的肉体，整个人都是惨白，身躯已经开始泡发的肿了起来。一个人扶稳渔船，俩个人的双手托着林云的尸体光滑又浮肿的双脚和双手，将尸体平放到渔船里，船的四周掀起了一层激浪随后很快的平缓下来，俩只脚翘出了渔船外面。三人坐在另外俩只渔船里，两人在划着船另一个人扶着载着尸体的渔船缓慢的向岸边的人群滑行着。

父亲看着渔船往岸边划过来，绝望的滴下眼泪没有哭出声音来。岸边的大人们赶忙让孩子们都回家去，天黑了赶紧回家一会鬼要来吃小孩子了。孩子们看着大人们不走他们也不愿离开，偏死活赖着不走，不愿意离开的孩子的家长开始谩骂拍打，怒斥他们天黑了赶紧回家不要在外面待着，不要在水边待着，不是孩子该待的地方。男人们责骂妇女赶紧回家带着孩子回家做饭去，明天不需要干活了吗？不需要吃饭睡觉了吗？都别在河边待着孩子不该看到这些东西。妇女们架不住男人的吼叫声，骂骂咧咧的拉着孩子们回家，孩子们的哭闹声和妇女们谩骂声聚集在河边，之后零散的飘散在乡间的小道上。稍微大的一点的孩子又偷偷的溜了回来，母亲们暂未发现还以为早已回到了家。

载着尸体的渔船来到了岸边，除了哭喊声就只剩下了沉默。一排排房屋内的灯光逐渐亮了起来，烟囱开始生出青烟被风吹散在夜空中。男人们合伙把载着尸体的渔船搬动到岸边，之后就只能听从林云父母的安排。一家人跪在渔船边，放声痛哭，撕裂声折断了柳枝，掀起了狂乱的破浪，扰乱在场人的内心。乡亲们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们一家人，本是六口之家就这样缺了一个最重要的人。父亲懊恼的责备自己平时对孩子的关照少之又少，母亲责怪自己总是让大女儿在水边忙活，却忘记在意她水边有多危险。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的女儿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