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泊村，少年愚（2 / 2）

道人靠给别人看病赚钱，他曾在山上寻到过一处风清月灵之地，名唤“谷水竹林”，道人在其中种植了不少药草灵株。

少愚回不得村里，又整日百无聊赖，道人便整日打发他到谷水竹林中采药。

盛夏转秋凉的日子。

道人脏兮兮的道袍下面伸出一双黑乎乎的手来，研磨着同样一坨黑乎乎的药材，他拂袖，一巴掌拍在洛少愚的脑门上，留下了一个深色的掌印：“你又忘却了我交于你单子！照着单子上的图画采药，准没错！”

少愚哪是采回来的草药，这背篓里的，不过是他随手在村口水塘前抓的一把车前草。

“单子？”少愚在身上的布衣里寻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纸上面像是鬼画符一样写着一些墨迹很重的词。

“你又忘了！”道人嚷嚷道。

“道人，你天天磨药，便也想想法子治治我的忘症。”少愚煞有介事地说。

“忘，倒也不是件坏事儿。”道人嘿嘿笑，继续磨自己的药，自打少愚得了双亲的消息，一直魂不守舍，“忘得好，忘得好！”

少愚擦干净了脸上的灰土，又把背篓放在了檐下，道人的屋子已经塌了半边，风能进，雨也能进，道人也不修屋子，全靠少愚抱来几捆茅草当做屋顶。少愚潦草的吃了些东西，躺在草堆上，看着襁褓上的图画。

这襁褓上皱皱巴巴地印着三个大字，《玄子策》。

这玄子策之下，有些字他还能认得，有些字却七扭八扭，却是全然认不得。

看着看着，少愚不住地打起了哈欠。

也不知是看了字画的缘故，还是对大山之外的世界的向往，这一日，少愚罕见地做了一个梦。

在少愚的梦里，像是有一只大笔将整个天地渲染了，【生】与【死】，【将】与【臣】，【权】和【谋】，无数看不懂的文字围绕在少愚的身边，像是黑色和白色的武士捉对厮杀。

一片由文字组成的尸山血海之上，少愚看见一个人昂然而立，他手持一柄长枪，披着大红色的披风，那红惨烈灿烂，是这片黑白色世界唯一的红。

在武人的身前是一片云雾环绕的万丈深渊，在万丈深渊之巅，一双黄金色的眼睛缓缓睁开，那是一条看不见头尾的黑色巨龙，它是天地君临，带着万丈威压，天下没有人敢直视那一双黄金色的龙瞳。

唯有撑天立地的那人依旧昂然而立！

少愚想了起来，这红衣武人的故事自己在评书人那儿听过了无数遍，他便是大渊皇朝的第一位皇帝——玄子。

曾经的天下是一片汪洋大海，自潮水退去之后，远古的先民自长生大山的山巅来至世间。

先民们向北一直向北，一路行至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原，于是他们在此立国定居，名唤长生草原。

剩余的人们继续向北，他们越过这条殇水大江，来到了一处广袤无垠的原野，在这里，建立了日后的大渊皇朝。

天下的土地早已被划定，后面从大山山巅走下的人们没了土地，于是战争开始了，在被战火席卷的长生草原上出现了一位长生王，传闻他的坐骑是一条黑色的巨龙，长生王战刀所到之处，万军俯首。

不出三年，长生草原尽被纳入长生王的版图。长生王的野心日益膨胀，他的目光向北望去，战火便延伸至了大渊的土地上。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大水淹没了田野，野火烧尽了森林，城池倾塌，村落不存，大渊洛氏的十一位皇帝尽数战死在战场之上。

最后的皇族血脉，也是最后一位大渊的皇帝，玄子，他将十一位皇帝的刀剑融成了一柄战刃，率领着一万骑军直取长生王的大军。

具体经过已经湮灭在了两千多年的岁月长河之中，即便是大渊最富有盛名的博士，也说不清楚玄子是如何取胜的，只道是，玄子挥舞着父兄的战刀，先屠龙，再斩下了长生王的头颅。

长生王身死，他的大军立即土崩瓦解，这一场持续数十年的狂日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少愚的梦中，他仿佛变成了玄子，战马狂奔，带起了犹如燎原烈焰一般的红，面对着黄金色的龙瞳，发动了冲锋，手中的长枪高擎，一枪，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