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们齐聚在风暴正中（1 / 2）

“前锋线235队报告！前锋线235队报告！东北方向发现发育中的八级红风暴！高度疑似风暴大君莉莉丝！正以三十公里时速向行军主锋轴移动！预计在下午三时抵达接触停止线！请求最近的反风暴重炮支援！重复一遍！请求最近的反风暴重炮支援！”

托德站在在三台机甲背上竖起来的瞭望塔上，听着通讯员急吼吼地向上面汇报，面露苦笑：“果然被我说中了，常年在中层区巡弋的莉莉丝都跑到墙脚下了，这下可好，反风暴重炮恐怕还没有运抵前锋线，咱们有罪受了。”

“随着墙外魔素水平的上升，猩红大君们的活动范围也在不断外延，”恩斯特拧着天线螺丝，一双手上戴着鹿皮书套，却依然冻的直哆嗦，“不过对低魔环境耐受度最高的莉莉丝也才抵达墙外千公里区，大君们想要摸到红墙墙根怕是还要再等个上千年。”

“愣着干嘛，都挖坑去！”托德回过神来，朝看着风暴发呆的众人喊道：“工程队！把几个大家伙都给我开动起来！两个小时之内把掩体给我挖好了！”

“骑士组别在那傻站着，工程机甲当不了战斗机甲，你们战斗机甲还客串不了工程机了？”

“排好队，一个个的都去工程队那挂铲斗去！”

“果然是人形种，”姜晨把屏幕拖到一旁，上面正是两个站在塔顶瞭望的背影，全员白衣的脑残穿搭加上雪地反光，在可见光波段E302连个特征轮廓线都描不出来。好在这俩老哥贴心地平地里竖起来一座塔，爬到塔顶给他送特征识别对象，以后邦联发展到这儿，高低得给他俩整个两吨半重的促进友好交流贡献徽章。

“一米八左右，不是巨人也不是矮人，没有兽化特征，也不是有翼人种，果然宇宙中大半碳基的终点还是人形，鱼形都没见过多少。”姜晨仔细辨认着特征。

“衍化耳看不出有没有，应该不是精灵特化类，身手上没那么灵活。看来是人形进化树1号枝上的咯，基础人形分支，妈耶，跟我一个支哎。”

“所以智能普遍不高——在没有改造辅助的前提下。”姜晨眼前一亮：“也就是说我对上他们是碾压局？不对，不能大意。”

虽然就目前来看这支人形种的技术水平不高，但考虑到近地空间那根巨型光柱，姜晨还是反复在心中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小瞧这个文明，否则天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被某种不知名武器瞬间秒杀。

心头又是一沉，姜晨微叹一口气，虽说表面乐天，但现在他还是在生死的边缘线挣扎着。只是为了不绷断心中那根弦，他一直在强迫自己不要想这方面的事情。

他的生命是在靠机甲保护着的，离开机甲他也就是一个相对强壮的碳基生物，一炮下去也就是一滩温热的有机质，躲到荒郊野岭里也有可能被发现追杀。

但不离开机甲，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全息伪装是有耗材的，虽然这个体积下的伪装可以连续用上一两年，但两年后伪装消失到时候该躲到哪里去呢？

更严重的一点是——E302的真空反应炉不能常开，而反应炉关机冷却后重新开机的动静极大——开机时的主动散热泄掉的热辐射总能量当量接近十毫克反物质，相当于一场小型核爆了。这么大的动静，瞎子能听见，聋子能看见，又瞎又聋的人阎王爷会告诉他自己是怎么下来的，也算是……

现在看到这个文明是人形种，姜晨姜晨的心思立马活泛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突然有了一个很好的选择。

伪装潜入，哪怕藏到荒郊野岭里被找上门也是个“自己人”不是？。

外表长的一样就好办了，有什么问题也就是微调一下，不就是几条肌肉几块骨头几个器官吗，人形种进化到最后其实都大差不差，实在不行那就再改一改基因组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目标确认了，努力有方向了，人就有干劲了，姜晨手里盘着那团灵态生物光球，情绪高昂地开始拟定计划——

“机甲得藏起来，得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呃，这个有点麻烦，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找啊？”

“再想想，虽然不吃饭也能活，可肯定也要找个住的地方，先试探一下社会模式？万一是囚笼式格子式社会那不完蛋了，一辈子想出来都难了；如果是奴隶制封建社会那就舒服很多；民主社会？嘿这个我可就不困了，论文删了我直接跟导师说我要换课题！就写《关于对异星民主式文明观察后得出的几点结论与对当前民主文明行为模式及成因的总结与探讨》！我以后就是这个领域的权威本威！”

“妈蛋想啥呢……”姜晨揉了揉太阳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论文写完怕是也没人看的见啊——出不去这个星球，更弄不开那层黑壳，这辈子就这样了，本来少说能活一千多年，结果困死在一颗星球上，可惜了。”

“也许一千多年可以苟一个科技帝国出来？然后一切敌人统统打穿莽回母宇宙？”姜晨忍不住畅想了一下，然后理智地掐死了这个念头，那是只存在古早小说中的幻想，一个人推着一个文明走根本就不可能。

不过还是先应付眼前的麻烦再说，姜晨收回思绪，抬头看向那高空中正在酝酿的红色风暴。

模糊、混沌的触感正在笼罩全身，理智正在被混沌淹没，数以千万计的细碎智能逐一连接上线，时不时有几个信号飘忽不定地闪烁然后熄灭。

它正在成型。

那是什么？

是我自己。

我又是什么？

我是……

这个模糊而庞大的意识集群开始活动它僵硬的思维，它开始延伸自己的肢体，发散感受器官，庞杂的信号在交流渠中缓缓流动，而埋藏在信息流底部的红色信息体也顺势分散到每一个底层节点。

不费吹灰之力地，红色信息体的触手深深扎入了信息网络，原本散漫的智能单位如找到了主人一般立即依附上去，毫无反抗地被吞噬转化为下层节点。

巨大的混沌信息体开始迅速质变，深红色如病毒一般在其内部扩散，将它改造成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级机械。

它成为了她。

智慧一寸寸碾过混沌的意识，散碎的沙子被一股巧妙的力量重新聚合为高塔。理性和记忆开始回归，如同被显影液浸染的胶片，正在显现出五颜六色的斑斓。

她挥动着千亿双翅膀，千亿对复眼冷漠地扫过惨白的的雪原，千亿对口器开合，千亿片鞘膜震动，发出凄厉的嗡鸣，千亿个微风法阵泛起蓝光，千亿道气流汇入猩红的风暴。

“七十七个牺牲集团已彻底探明敌方兵力分布，沿当前方向继续平移，进逼敌方主力部队，尽量保全自身。完毕。”

“收到。”

她漠然抓着这条从信息网络里漏出来的消息，顺着信息渠开始回信：

“莉莉丝意识已回归，暴风上线。”

“外层区巡弋集团武装‘暴风赤红’重启。”

“指令已下达，‘暴风赤红’开始本季度第三次碾压作业。”

“它成型了。”

托德吐出嘴里的烟叶，猩红的风暴已经拓宽到看不见边际，目力能及范围内只有正在翻涌奔腾的云气高墙。

在他背后，一个长宽各五十米，深达十五米的深坑已经被挖了出来，护盾发生器被倾斜地安装在坑沿，下方是紧急赶制出来的泡沫泥砖层。

几台工程机正用厚布和钢梁覆盖坑顶，这层一次性七级反风蚀垫层将覆盖在护盾上方，作为抵抗冲击的第一重防护，护盾则是用于厚布被突破处的补缺。

如果两处都被突破，作为消耗品的泥砖层将会是最后的屏障，在这层硬质泥土消耗完之前，所有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一旦连这层泥也被削平，便只能听天由命。

机甲的护盾挡不住金属沙砾的切削。

“风暴外围距我们只剩十公里了，二十分钟之内我们就要直面风暴，接下来至少十个小时我们都会被困在原地，真要命啊。”恩斯特苦涩道。

“往好处想，红风暴这会儿出现就意味着它不可能在后期的接触战中再次登场了。”托德掏出表看看时间

，“先考虑一下我们能不能撑过去吧，直径三百公里以上的红飓风云团，还没有把杀伤性较低的外层气流计算在内。我可不敢对我们的防御力量打包票。”

托德把目光转向北方平原，在那个方向上他看不见的地方，主力部队正在严阵以待。由于缺乏足够大的工程队，主力部队无法建立起安全的阵地，只能通过军团级防护罩硬抗风暴。集合人类的智慧与力量来对抗自然的伟力，足够浪漫也足够残酷。

“人类果然还是过于渺小。”托德轻声叹道。

他又回想起当年在开拓纪念博物馆看到的那些影像——灵族向来有着优秀的影像保存技术，那些影像保存的信息也足够的残酷和绝望。

铺天盖地的红色虫群，裹挟着金属沙砾的风暴，各个种族特征的断肢，魔法武器的残骸，还可以看见巨龙死去时仍昂起的头颅，空洞的眼眶里流下猩红的血。

在天灾面前，再强大的生物也要俯首称臣。

他望着逐渐逼近的红色云墙，苦涩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那是七百年前，七族联合军团贸然闯入极北禁区的最后录像。在此之前，默契的七族军队已经以绝对的优势统一了整个星球——然后在猩红面前土崩瓦解。

但今天，文明已经有足够的能力直面这份恐怖。

他站在坑洞正中，双臂张开，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