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隐（2 / 2）

德欧韦斯看着安云秋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道：“没什么，我有点累了，以后有时间，我们再好好聊聊吧——我也喜欢那个游戏，也许我们有共同话题。”

安云秋的脸上依旧写着困惑，她摇了摇头，转身走向门口。

“另外，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安云秋闻言回眸莞尔，但很快收起笑容，离开了德欧韦斯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安云秋立刻从抽屉里翻出几张白纸，拔开圆珠笔的笔盖后，她迅速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敬爱的队长”。停笔思考片刻，她似乎又觉得不妥当，用力划去后重新写上一行字——“坚定的科研者亚那”。

蝴蝶兰在安云秋房间的窗前放肆地晃动着，像扇动翅膀的彩蝶，扬起透明的沙尘，在不知远近的未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随着太阳逐渐西偏，蝴蝶兰刚好遮盖住那橙红色的圆弧，为旋光的花瓣勾上一条彩带。金黄色的光芒像是泡沫，在月光的驱逐下被流星的尾针刺破，散失在如梦的山川之中，为下一个明天带去期待与希望。

幻想是在公孙亦敲门的时候覆灭的，安云秋开门后，表现得有些喜出望外。

“你……找我？”公孙亦的语气很明显有些犹豫，但似乎已经没有白天那般低迷了。安云秋猜想着，她大抵自我消遣过，或者是德欧韦斯开导过她。公孙亦进入安云秋房中后，只是拘谨地坐在床边，愁眉不展。

安云秋拉住她的手臂，笑得眉眼弯弯：“你还在担心吗？”公孙亦并不言语，只是以颇沉静的目光看着她。安云秋与这目光相对，很快便明白了公孙亦心中的不安。她于是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担心，所以你瞧这个——”

“这是什么？”公孙亦看着安云秋打开一个木盒子，里面是一根黄褐色细棍，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清澈的香气微微盘旋在她的鼻翼，“这是，香？”

“Bingo！这东西是安神香，可以缓解压力的。我想你现在的压力一定很大，刚好我今天收拾柜子的时候翻出来了这东西，就拿给你用一下好了。”安云秋愉快地说着，“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承担，所以用一下没关系的。”

“可是仓库似乎没有适合放香的地方，能从地上燃吗？”

“太危险了，那里可都是易燃物！”安云秋正色道，紧接着拿出香炉，将线香小心翼翼地从香炉顶上的小口中插进去，“这样，要这样——”

“真的可以缓解压力吗……”公孙亦拿过香炉摆弄着，满脸质疑。

安云秋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啊，要我说，仓库那边环境实在是太差了，要不你今天在我房间里睡——”

“我拒绝。”

“哎呀你听我说完！”安云秋推了推公孙亦的肩膀，“我只有这一根香了，你用了我就没有办法用，但是我想，我今天也需要它……我又不想到仓库去睡，所以只能邀请你到我房间来了。再者说了，这么舒服的地方，睡一晚上怎么了？就一晚上，明天我就要走了。”

“走？”公孙亦瞬间抓住了重点，“到哪里去？”

“当然是去和其他组织进行交涉啦，衔尾蛇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添油加醋把‘潘多拉’抖出去，我得排除一些危险，亚那说外交的事要交给我，那我就去呗。”

“太危险了，明明你也是目标之一！”

“嘻嘻，既然是我，就不用担心。”安云秋轻佻地眨了眨眼睛，那随意与懒散的语气让公孙亦有些恍惚，半晌，她缓缓回神，确认了眼前的人确实是安云秋本人：“你……”公孙亦摇了摇头：“真的不能让别人去吗？”她的眼神有些黯淡，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不足。

安云秋用力拍了拍公孙亦的脑袋：“想什么呢喂喂喂！你是不是已经想到我被这样那样甚至死掉的模样了？我才不会让你得逞，我要好好活着，夹竹桃还有好多事情需要我处理呢！”

公孙亦有些迷离，她认真地看着安云秋的脸，许久后移开了目光，最后缓缓垂下了头：“好，我等着你。”

乱世中，总要有人“被牺牲”，公孙亦深知这个道理。她无法确定安云秋语言的真伪，但她现在寄人篱下，或者说，已经成为所寄之人的一部分，除了信，她别无选择。德欧韦斯先生没有发声，她不会离开，至少不会独自离开。她终于躺在安云秋柔软的床上，吐息间萦绕着熟悉的香气，这香气很快被另一种香气所代替，她知道，安云秋点上了安神香。

香炉前，安云秋握着打火机站着，她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喝下去，扣动打火机，将火苗抵在线香的顶端，红色的火星随着她的呼吸时明时暗，灰白色的香灰从红色中脱颖而出，顺着笔直的线香滑落，从香炉镂空的缝隙中漏下去。轻盈的尘雾被安云秋的鼻息吹散，幻化出美妙的桃花源。

安云秋上床后背对着公孙亦，平缓的呼吸在静谧的空间中格外舒适，她松弛着身体，不时看看手机，却只停留在锁屏界面。

不知过了多久，安云秋慢慢翻了个身，就在同时，线香在细密的烟灰深处，熄灭了。

安云秋目光一凛，立刻推了推身边的公孙亦，无论如何推搡，对方都没有醒过来的痕迹。安云秋低语道“真是像死人一样沉”，紧接着迅速下床，从抽屉里取出一根抽血管。她并没有感到紧张，仿佛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实验。她坐到床边，拉开公孙亦的袖子，将针头刺进她的血管，收集管内的血液越来越多，安云秋的心情也越来越平静，很快，她拔下管子，又换上了一支收集管。

两支红黑色的血液，那是从静脉中流出的，即将回流心脏的血液，却被隔绝在了透明的塑料管中。

安云秋换好衣服，拿着两支收集管，把其中一支放在书架上的文件袋里，连带着文件袋一起拿走，离开了房间。

“晚安，我的同学，祝你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