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秭归（2 / 2）

\t公孙亦的肩膀颤了几下，最终顽强地摇了摇头，生生咽下了未竟的眼泪。她看着德欧韦斯，坚定地咬了咬牙，道：“我会灭掉衔尾蛇，一定会。”

\t……

\t“这是你最新研究成果？”安云秋趴在桌上，手里捏着一支试管。

\t“不算，我只是想模拟阿尔法免疫体质。”亚那将试管抽走，又取了另一支试管塞进她手里，“我想这个更有实用价值。”

\t“解释解释？”

\t“麻药而已，高剂量的。”亚那低低地笑了几声，忽视安云秋的叹息。安云秋摇头道：“我不建议那么做。”

\t“这不像你。”

\t“我该是什么样？”安云秋反问道。

\t“至少不会手软。”

\t安云秋淡笑，把试管插进槽中，道：“就算是我，也偶尔会动动恻隐之心呀。”

\t“说说看，为什么想留下她？”

\t“我比较念旧。”

\t“念旧就不该开那一枪哦。”

\t安云秋咋舌，不再理他。她心下五味杂陈，实话实说，她确实是想结束这一切的，但她的善恶观似乎随时在变化，而这一切都是源于她那不够强大的内心——他知道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但她无法解决。

\t……

\t“你还记得陆望君吧。”

\t“这是您第二次提起她了。”公孙亦站在阳台上，双肘撑着护栏。她偏头瞥了瞥德欧韦斯，看见了他眼睛里无尽的思念。

\t陆望君，那个身材娇小灵活的女人，公孙亦清楚地记得她们初见时的情景——在那个死亡图书馆，是她夺下了自己的枪。

\t在公孙亦进入星火小队后，这个比她稍年长的女护卫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不同于公孙亦，陆望君可以很好地用一个词来形容——“成熟”。她的周身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无论是战斗中的决策与行动，还是日常生活里的妆容和行为，她与公孙亦走向了两个极端。公孙亦向来不喜欢涂脂抹粉，对自己的形象也不太在意，因此在她眼中，陆望君便属于遥不可及的大姐姐，无论从性格还是外表。但陆望君似乎很喜欢她，在她刚进入星火小队时十分照顾她，教给她使用枪械、刀剑、弓弩，她什么都教，像是要把她毕生所学全部授予公孙亦一般。好在公孙亦也比较喜欢，并且颇有天赋，学得很快，于是陆望君有时也会带着她一起出任务。

\t“已经清点好了，这个区域能找来的物资只有这些。”陆望君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坐到阴凉处扇着风，顺眼瞧了瞧坐在同一块荫蔽下的公孙亦。她沉默着，抱着腿蜷在掩体之下，一纵队蚂蚁从她脚边路过，她抬起头来小心地看了看陆望君，很快地收回目光，像蜻蜓点水，这涟漪便顺着炽热的风荡在陆望君的视野中。陆望君喊了她一声，公孙亦这才抬起头直视着她。她指了指公孙亦背在身侧的枪，笑道：“你好像格外喜欢用冲锋枪呢。”

\t公孙亦没有否认：“我比较喜欢冲在最前面。”

\t“看得出来，你每次都很拼命——”陆望君挪了挪身子，靠近了她，“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哦？和你不熟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特别内向的小妹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暴露你那一腔热血的？嗯？”陆望君调笑着戳了戳她的脸，她也并不恼，顺言调侃道：“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分明也不是现在这个轻浮模样呢。”陆望君闻言一笑，一手亲昵地揽着公孙亦的肩膀，一手指向灿烂的艳阳。公孙亦比了比眼睛，看到的是明媚的橙红色虚无。

\t“没有人是可以被一眼看穿的，万事万物都不能，它也一样。”陆望君指尖向阳，瞳孔中闪耀着辉煌的希冀，“许多年后，它就不会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模样啦。但是阿亦，我希望你能永远像今天这样，爱恨分明，不做命运的附庸。”

\t公孙亦抬眸看了眼陆望君，发现她的笑容格外迷人，像冬日里的暖阳。她的笑容从来都没有瑕疵，像一块昂贵的玉。陆望君转头与公孙亦四目相对，抬手又揉了揉她的脸，道：“还有啊，有的时候别那么拼命，你知道生命是珍贵而脆弱的，你这么干净可爱的女孩子，一定是要活到最后的。”

\t公孙亦回忆着，她的手仿佛感受到了陆望君的温度。德欧韦斯听着她与陆望君所发生的一切，而后缓缓开口：“亦，你是她最好的作品，是她的精神续作。”公孙亦慢慢侧头，德欧韦斯的声音如钉子般敲在了她的意识中，“她曾经和你一样，也是个干净可爱的女孩子。”德欧韦斯悲哀地摇了摇头，“但我们是从地下城救下她的，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姐。但她本来是也是个大学生，天文系的，是混血，有一种亚洲与欧洲面貌融合的美……后来被卖到那种地方……你不会知道当我们救下她时，她眼睛里的那种麻木与阴霾，还有那恐怖的、职业的、妩媚的微笑。”他咬了咬牙，叹息道，“我想她一定从你身上看见了过去的影子。”

\t公孙亦皱了皱眉，深吸口气，将手从栏杆上放下来，面对着德欧韦斯：“她为什么从来不肯告诉我？”

\t“哦，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不想被人看不起。”德欧韦斯道，“你现在怎么看她，还认为她是对的吗？”

\t公孙亦突然觉得心脏有些疼痛。她回过身去，将胸膛贴在栏杆上，半晌未言。她突然理解了那曼妙的笑容，理解了那真挚的祝愿，以及停在她指尖上的，一轮夺目的太阳。

\t公孙亦回头，声音颤抖，但是目光坚定：“她永远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