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命运之轮（2 / 2）

\t但也就是在那天，一批丧尸突然袭击了城市，包括图书馆。明明是净化区，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乐土，却在瞬间倾塌，像溃于蚁穴的堤坝。她恐惧地躲在角落，用手捂着耳朵，努力忽略掉人们的尖叫、碰撞、哭喊、咒骂。她听得见骨头断裂时发出的脆响，听得见臼齿咀嚼皮肉的动静。有个与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惊恐地向她跑来，却在拐角处被一只丧尸拦腰折断，她看着那具扭曲的尸体，一摞书从书架上掉下来，埋住了尸体狰狞的脸。

\t她突然想要失明，她从未如此盼望黑暗，像掩耳盗铃。但她实在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她还有未竟之事，还有妹妹需要抚养，还有老家的田地等着播种。她还不能死。

\t许是她的虔诚感动了不知哪路神仙，当嘈杂的声音逐渐小下去后，她朦胧地发现，她还活着。这种幸存让她有些恍惚。这是在哪里，天堂还是地狱，还是依旧在人间游荡而无所归处？她站起来，向外面走了几步，被脚下的尸体绊了一跤。地上、墙上、书架上，满满的是迸溅的血液，死寂中，只有清风乱翻书的声音回荡在这人间炼狱。她发现死者大多是年轻如她的平民，穿着普通款式的衣服，还有几个孩子，其中有个男孩，倒在了登记处，旁边有位中年男子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中年人的胸前挂着一个带着卡通图案的书包，上面印着一个小小的血手印。他们离出口只差几步。

\t她将目光从这对父子身上移开后，默念道，原来自己还活着。

\t她抬起眸子，看向门口，那里立着一个洁白的身影。

\t那是个穿着白褂的青年，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手中抱着一个文件夹。他的影子被日光拉得很长，她只要再向前踏一步，就能踩上他的影子。青年看见她，表情有些诧异：“哎呀……怎么会有活人……”

\t“我也想知道。”公孙亦的脸色沉了下来，她从眼前这个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善意。

\t“难道你就是……”青年快速翻开文件夹，眉头拧了起来，“不……没有任何一个实验指向这种可能……”他自顾自说着，公孙亦没有搭理他，而是绕过他走向门口——青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她烦躁地回首，对上青年那双带着玩味的眼睛，“你……没有受到攻击？”

\t“松开。”公孙亦冷冷道。

\t“这真是太棒了……”青年的眼睛里闪着明光，他与公孙亦似乎不再同一频道。

\t“我让你松开！”公孙亦甩开他的手，抬腿踹在青年的腹部。她已经忍无可忍，她的厌恶、怒火以及烦躁在此时达到了极点，这一脚是她对于这个世界的发泄，以百倍之力施加在这个可怜的青年身上。青年向后退了几步，倚在登记处的柜台上，笑得灿烂。“哈哈……终于让我找到了……你要真的是的话，奇迹果然发生了！不不不，这是必然而不是偶然……我就说几十亿人类里怎么可能出现不了一个……没想到，没想到……哈哈哈……”

\t公孙亦皱了皱眉，转身想要远离这个疯子，突然从侧面扑出一只丧尸，将她直接按倒。她惊叫一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但这只丧尸并没有攻击她，只是限制了她的行动。她更觉不安，用力撬开丧尸僵硬的手指，拼尽全力将它蹬开，敏捷地翻身向外面跑去，但被击倒的丧尸不休不饶地抓住了她的脚踝，她只觉得身体一空，一阵刺痛从下半身传来——她的双腿从膝盖以下被反向折断，剧痛使她发出惨叫，死亡的讯号在大脑中快速传递，她几乎已经认定自己会死了。

\t丧尸拽着她的后领，将她拖到青年面前扔下。她靠在柜台上，痛得发不出声音。青年慢慢蹲下身，托起她苍白的脸，认真端详片刻。她不言，疼痛使她失声，但她早已明白，此人是同丧尸站在同一阵营的。因此她望着他，眼睛里尽是恨意，凶狠如饥饿的狼。

\t“想要吃了我一样呢。”青年笑道，“如果你单独和我遇到，说不定我会怕你。”他从口袋中取出一根注射器，里面是透明的液体。她一愣，费力地开口道：“这是什么！”那只丧尸用力握住了她的两只手，青年依旧笑着，挤出些许液体，轻轻撩开她的衣服，继而将针头按在她的肩头：“这个啊，这是钥匙，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针头刺入皮肤，液体被逐渐注射进她的体内。“这也是一场游戏，和一个小小的实验……”

\t青年将针头拔出，等待片刻后，他又抽取了一管血液，用手轻轻弹了两下，像是在观察一件稀世艺术品。待一切完毕，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污，笑道：“我们会再见的，潘多拉小姐。”

\t“我不是潘多拉……”公孙亦咬牙切齿地低吟道。

\t“是的，你不是。”青年笑意渐甚，“应该说，你曾经不是。”

\t……

\t“钥匙……潘多拉……”安云秋听着公孙亦的叙述，轻轻歪了歪头，若有所思。

\t“真不想对你说这么多，但只能这样打发时间了。”公孙亦感到了疲惫，她不知道已经走出去多远，还有多远的路需要走，至少她能够觉察到，脚下的土地没有那么松散而干燥了，她轻轻叹气道，“我快累死了。”

\t“怎么会呢，我说过会带你出去的吧！”安云秋的语气恢复平日那般随性，她摘下公孙亦眼睛上的布条。突如其来的阳光让公孙亦睁不开眼，她缓了片刻，视线逐渐清晰——是一个边缘小镇，她们正位于一个旅店前。

\t公孙亦沉默着看了安云秋一眼，后者嬉笑着将她推进了旅店。

\t走廊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被拖行的艾伯克偶尔与楼梯碰撞发出声音。

\t“你猜猜，你猜猜她用什么证明了她的能力？”一扇门内传出有些激昂的讲话声，“她居然领着我……”

\t安云秋看了看那扇门，随后抬腿将其踹开。

\t门内的亚那与德欧韦斯如石化一般愣在原地，安云秋扫了他们一眼，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嘻嘻，你还真是逢人就说。”

\t德欧韦斯挑了挑眉，道：“你知道……他经常向别人分享你的事情？”

\t“逢人就说。”安云秋道，“闲聊的事等稳定下来再说，现在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星火小队准备怎么行动？”

\t“当然是回去。”

\t“也好，不过，德欧韦斯先生。”安云秋轻轻瞥了德欧韦斯一眼，道，“我猜您有很多想问我的事情，对吧？”

\t德欧韦斯嗤笑一声：“我不想卷进麻烦事。”

\t“是吗，先生，那么，祝您一路顺风。”安云秋将拖着艾伯克的绳子从公孙亦手里接过来，对着德欧韦斯甜甜地笑了笑，“不过，您一定会回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