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始的日子(1 / 2)

一个人被关在无人知晓的群岛是什么感觉,一个人被监禁起来记录一些意义不明的事是什么感觉。

我不敢相信我真的体会到了,而且我还要说这种感觉我需要一本书来说明。

你猜我高不高兴?

2022年5月29日,这是我来到这座群岛的日子。

“22529”吗?就算说得再花我认为也并不美妙,但它们却已是注定要刻入我DNA的5个数字。如果人类,抑或说地球人类能够最少延续到刘慈欣小说里那般最坏设想的话,即我的大概第五十九玄孙还能记住这个数字的话,希望他能在这一天逃离太阳系,只作为希望,名为自由的希望。

不过……这算是什么希望啊,只可勉强算是假设。而且我细数了一下,上面这个假设有三处错误:

首先我没有办法将我的基因传递下去,群岛上没有可以和我进行基因交流的对象,我被关在岛上靠海的一个叫第二十一记录厅的地方。而这里,说实话,也不算暗无天日,有一个窗户,虽然很高,但踮起脚尖,每日波浪,鸥鸟,日出日落,都还算能看到,这其实倒比在城市里坐冷板凳的要强一些。我的房间完全由金属制成,物资只能从铁栏杆的空隙以及下面的间隙送来。让人怀疑,这地方会不会真的是由牢房改造来的?总之这道铁栏门看不见锁,不知道用什么打开,更不知道我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其次我那只有五个数字的基因,在漫长的400年光阴中肯定一下子就会被淘汰了,况且我们不能完全相信科幻小说。

最重要的是我根本就没有技术把数字刻进基因里,这不过是常用表达而已,而且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常用表达,我估计就连这种表达也留不到那时候吧。

可恶,不过是把我对自由的向往寄托到后世都不能够吗?真该死啊!这无良的天道!待我出此群岛,势必兴兵伐汝!

谁者与我提刀斩天公,还此世间大自由!

这种话哪怕只能说出来过过嘴瘾,也让人热血沸腾啊!

诸君,我好兴奋啊!先等等,我需要五分钟平复我的心情。

50秒后……

舒服了。

我说诸位,感慨的时候,你要大声喊出来,不够尽兴那就躁起来。

我要呐喊自由,这所谓最基本最重要的权利,即使是野得像狗、不招人喜欢的人也能感同身受的最无形最有份量之物。三年前的大西洋,那曾是我认为最自由的地方,在那里,在我自以为抓住自由的那一刻,一阵拂动我发丝的海风吹去了我最后的自由。

我要悲呼迷茫,而无所适从的时候最迷茫。就在我向大海倾泻我自由的呕吐物时,那阵风中,我突然晕倒。在晕倒的这段期间,我的印象里是没有做梦的。如果做梦,一定会梦到那即将入眼的,远在大西洋彼岸的另一个国家的生活。

被莫名停靠在这座群岛时,我的头部受到重击。一团蓝色的,带有异味的布条蒙蔽了我的双眼。我受不了那股气味,于是用尽全身力气像条鱼一样把那该死的破布甩出去。而双手双脚动不了一点儿,等到睁开眼睛,突然发现在我脚边两块地板花纹间隔处躺着一条印有“Thingswillnotalwaysgowell”的内裤。

这是我的内裤,应该只能是这条。

哈哈,怎么说?快高呼“不愧是我!”当别人连把内裤穿在外面都不敢的时候,我已经把内裤蒙脸上了。

等等,还有一个疑问,如果我的裤头在头上,那么我穿的是什么?

当即向下瞟了一眼,还好眼前浮现的是一团白色,不是黑色,也没有任何丝状物。

还好,要是…我是说如果那种东西出现的话我会……我会很兴奋的!

当然,也不过是兴奋而已,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让我奋起。

而那以后我便穿着那件或者说那套白色服装。从早穿到晚,穿了三年。因为来到这第21记录厅后就一直这样,再没有任何衣服送进来,我就这样被关着,

关了三年。

而对当时的我,最惨的是他们没有给我松绑。

他们就像全然忘了这件事一样。不对,应该说是把我这个人忘了。在这三年我没有再见到任何一个人,当然这不能把我算进去,正如你所想的那样,我已经打算不当人了。

从小到大我总是隐隐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始终只有那么几个交互的支点,我并不厌烦人际,我也有朋友的,我哥跟我相处很好,只是为何……最终的结果,却是在这里,从一个人变成一个人,中间的一切如同未曾发生过。

如果说世界是一片汪洋,那我就像一座孤岛,是这片蓝色世界的一大异类,从最开始就是如此。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哪个浪潮所淹没,也不知道世上还有多少和我一样的岛屿。

可正如人们常说的,没有人是一座真正的孤岛,我也确实曾如此相信,我的朋友能让我如此相信。直到来到这里,从心灵的孤岛漂流到真正的孤岛。要是这辈子都无法得救,我与人类算是撇清了的关系吧。不能抱怨太多,你要知道,保持一个人类的思想在这里是根本撑不住的,你必须接受这异化。

再说你们有见过哪个人会用蒙过内裤的脸吃饭的?什么样的人会和一个只会固定路线的行走的送饭机器畅谈自己过往人生的丰功伟绩,而在他默然不着一字回应后怅然若失的?又有谁可以三天不洗澡,不换衣服?要知道,无羞恶之心者,非人也。

这充分说明我确实不是人。

可能在踏上群岛的那一刻,我就从人类彻底进化成了囚徒,然而,这只是第一步。

问:囚徒不算人吗?

答:他们可能曾经是,就像我们曾经都只是简单的原始生命。这最主要看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地理隔离导致生殖隔离,从而产生新物种懂吧?可是生殖隔离!这么邪恶的词我说出来整个人都发抖,这种事情绝对不允许。

问:所以你是说他们是亚种?

答:还不到亚种,还有些距离,差不多就是:人类以上,亚种未满。不过没关系,这也是进化的一部分。

“为什么抓我?把我关到这里要做什么?”这种疑问总是会很自然地冒出来,尤其吃饱后没事干的那段时间,这就像必须饭后30分钟内吃药一样自然。对了,想知道我是怎么解开绳子的吗?你肯定想知道,那就来吧!你知道我要干什么,我要在回忆中,突入另一个回忆。

那时我无力的坐着,专属于囚徒的无力,那绳索绑的左缠右绕,一用力就喘不过气,直到,那个只会固定路线行走的送饭机器到来。

后来,我叫他地虎哥。

不过他停在栏杆前时,并没有任何操作,那绳索自己就带我一起往他那边奔过去了,然后又自己解开。在撞击中我一阵晕眩,迷糊中却又看到曾牢牢绑住我的那根绳索,在空中以难以追寻得速度飞向地虎哥,本就因头部的撞击有些迷糊的我,眼神失守,有些迷离,险些再次昏迷。

那以后我对地虎哥的敬畏,就攀升了一个等级。再也不敢随便和他聊天,但作为今后为数不多的乐子,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因为总是保持沉默,真的很无聊。于是我养成了和一个固定路线不会说话的机器跪着聊天的习惯,这其实倒是很符合日本的谈话方式。

现在看来,这其中主要还是对自己命运的了解而造成的恐惧。

他们把我这样精力旺盛的青壮年男子关在这样一个金属鬼屋——轻轻敲击屋内任何一面墙壁,你都能听到清脆而悠扬的金属音回声。也就是说,在晚上,你不能靠着墙角入睡,因为一个随意的骚动都将产生庞大的回声,进而影响整夜的睡眠质量,所以墙角带给我的安稳感,大概很难感受到了。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是喜欢墙角的。

更别提我有时还会梦游,再加上难以在嘈杂环境入睡的这双重debuff。没有墙角的夜,不能抵住墙角的睡眠,这是我曾经所不敢想象的。我可是,最喜欢墙角了啊!曾以为你能永远在我身边……

可恶啊。而他们就是这样随意操纵别人的命运的!藐视王法,背弃人道,如此恶毒。那个被我叫做地虎哥的小小机器正是他们的代言人。

我的命运的直接掌握者。

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我的所有所需由他提供。存在这么一种可能,那些把我关在这里的人,他们只派遣一位机器,即实他出故障了,也不去修好他,那么我的结局会是什么?我的命运很有可能与他直接相关。对此会有气愤,但不敢也不能声张,所以无可奈何,只能敬畏。

但像这种监禁类故事的主角,一般不都是如花似玉、纯洁善良的女高中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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