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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怎么说吧,我无所谓。”

他挂掉视频。我气的浑身颤抖,像走火入魔一样继续给他发视频。我一连遭拒绝,最后终于不得不平静下来。但我的心情糟糕极了。我站在窗边来回踱步,呼吸让我肩膀起起伏伏。最后,我厌烦地打开电视,按开收藏夹里的一部电影,看了起来。随着剧情的跌宕,我完全沉浸其中,怒火熄灭了,不安也消失了,心中升腾起的只有一股对他的歉意。我随即发微信给他。

“对不起,我今天有些情绪失控。”

“我知道。我今天也态度不好。”

“你怪我吗?”

“我不怪你,宝贝。对不起,都是分开闹的。每次我离开你,你都会跟我闹。我知道,你只是因为想我。我会尽快处理完工作,回到你身边的。我也想你。“

“你还知道。”

“嗯,我都知道。”

我的大多数的情绪风暴,都是这样平息的。我们和好如初,而且,更加相爱。我从来没有把这些小的争吵放在心上。我觉得它们就像是我反复阅读一本书时,书脊上自然而然地留下了一些褶皱或者小裂纹一样,根本不影响我对这本书(这段感情)的喜爱。甚至,正是因为我珍视这本书(这段感情),才会让它留下一些不可避免的印痕。

2014年中秋节前夕,李莫尔陪同下属去汉中出差。去之前,他跟我说他尽量当天处理完工作,当天就返西安,这样不耽误我们一起过周末。我听的很开心,但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叮嘱他,如果工作处理完时间太晚的话,就别返程了。“你开一天车挺累的,要不你就在那里住一晚。而且,你晚上开车穿越秦岭,我不放心。”我说。他说,“那就看情况吧,要是下午5点前没忙完,我就不回来了。”我点了点头。

那次,他晚上没有回来。他早早地给我发来微信,他说晚上要和客户一起吃饭谈事情,让我不要等他视频。那天说来也巧,我碰巧也在加班赶个方案,一直忙到深夜11点多才下班。我是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时,给他回复的微信。我自然没有收到即时的回复,这我已经习惯了。我想,要是等我回到家,他仍然没有回复我的话,我就先去洗个热水澡,等我洗完澡上床后,要是还没收到信息,那我就给他发条微信或者打个视频。“他一定没想到,我今晚根本不用专门熬夜,等他应酬结束后视频通话。”我暗自高兴地想。

我半个小时就到家了,我的手机上没有新的微信通知。于是,我按原计划进行。我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冲了个澡,然后裹着睡衣上床。我太累了,连卧室的灯都懒得开。不过窗外灯光璀璨,照的房间里也很明亮。我四仰八叉地仰面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在置顶聊天里点开李莫尔的微信头像,拨打了视频通话。视频提示音响了很久,始终没有人接。我只好挂掉视频,给他发微信。但是微信也没有回复。我觉得有些蹊跷,因为他平时都是很晚才睡。于是,我拨通了他的电话。令我意外的是,他的电话关机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举动都是徒劳。

猜疑的种子开始在那个夜晚疯狂地生长。我被焦虑、不安、怨愤、无奈折磨到了后半夜。后来,我终于撑不住,疲惫不堪地睡着了。第二天是周六,我睡到9点多才醒来。一醒来,我就抓起枕边的手机,看有没有他的信息。他终于发来了微信语音,他说:“昨晚应酬太晚,回去睡着了,手机忘了充电。不过,我们上午就出发返程了。你在睡觉,还是已经开始写作了?中午,我可以赶回来,跟你一起吃午饭了。”

我本想抱怨他手机关机的事,因为这很很罕见,很不寻常。但是他已经告诉了我原因,我也不方便再说什么。而且,一想到他即将出现在我面前,我便不再去想其他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与李莫尔相恋的那几年里,我对他始终保持着这种热烈的情感。哪怕我们仅仅是白天分开,晚上下班后就会见面,我也会在见到他之前,满心欢喜和充满期待,就好像我们每一次见面都是久别重逢似的。为此,李莫尔也感到纳闷儿,他说我的感情太过浓烈,这样可能未必对我两都是好处。他说,感情应该有张有弛,这样更长久。我不屑于他的说法,我认为感情就应该是真情流露。

我满心欢喜地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开始每周一次的大扫除。我打开电视,一边听着央视新闻,一边哼着小曲儿打扫卫生。没一会儿功夫,家里就已经被我收拾的一尘不染。我又精心打扮了一下自己。我穿上了李莫尔送我的那条墨绿色的条纹连衣裙,画了日常的淡妆。接着,我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坐到了书桌前。距离午饭时间还有三四个小时——具体取决于他回来的时间,我想沉下心来写作,打发等待他的时间。(只有写作的时候,我才能在无意识的状态中,让时间快速流逝。)

大约下午一点钟的时候,李莫尔给我打来电话。他说他要先送那个同事回家,然后回来接我去吃饭。说完没几分钟,他又说反正他是先路过家附近,倒不如先把我接上,等把他同事送到后,我们就可以直接去饭店了。我自然同意了。十几分钟后,我们就在小区门口碰面了。

我上了车,坐在后座。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一位长发披肩的年轻女性。我刚一上车,李莫尔就热情地介绍我们互相认识。我知道她是李莫尔的下属,李莫尔去汉中就是帮助她去洽谈项目的。李莫尔跟她介绍我的时候,她侧过身子扭头看了我一眼,并且从嘴角挤出一丝并不友好的笑容。

那个笑容,让我很讨厌坐在前排副驾驶上的这个陌生女人。虽然她只是很快地瞟了我一眼,但我还是看清楚了她的面孔,并且通过她坐在车座上的背影,推断出了她的身材。她的五官非常粗旷,长脸,颧骨很高。她的眉毛浓密乌黑,看起来很凶。眼睛狭长,单眼皮,眼球很小,眼白很大。她的嘴很大,嘴唇很厚并且微微向外撅着。从侧面看,她的背一点也不薄,肩膀又圆又宽。我判断她的身材一定很壮硕,再加上她的面孔,我觉得,我用“丑陋的男人婆”来形容她一点也不为过。

可就是这个陌生的男人婆,莫名其妙地用一种充满敌意的眼光瞟了我一眼,嘴角还挤出一丝邪恶的笑。我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我知道,长久以来让我心中充满不安与疑虑的事情,终有一天是会发生的。不,或许已经发生了。我终将会变成我的那个秘密档案库中,编号为57的女孩。

那一刻,李莫尔的广州女友和深圳女友,在一瞬间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不知道她们的模样、不知道她们的爱情观,可是我觉得我就是她们中的一个。多年后,李莫尔还在乐此不疲地玩着这样的情感游戏。我感觉心中有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几乎要让我在一瞬间做出非常失态的举动。可我什么也没有做。

李莫尔从车内的后视镜上,非常机敏地看了我一眼。我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他的目光中含着笑意,然后淡然地将视线移开。他开始在男人婆面前夸赞我,他说我非常有才华,不但是一家品牌公司的策划,而且还在创作小说。他说我不但文笔好,而且有思想、有见地。他的话并没有得到男人婆的回应。我让他别说了,我没那里厉害。他尴尬地切换了话题。他开始跟我讲述,他们在去往汉中的路上所领略的秦岭美景,以及他们这两天在汉中品尝到的美食。他说呀说,说呀说,这是他擅长的事。但我没心思迎合他,我能做的就是克制自己,不跟他马上翻脸。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莫尔将车子拐进了白沙路附近的一条非常荒凉的小路上,停了下来。路非常窄,没什么行人,也没什么车。小路旁边,有个很小的街心公园,里面有一个老旧的木亭子、一块小草坪和几棵枯树。

“小李住在这附近。”他说。

我们下了车。男人婆从副驾驶里出来,重重地关上了车门。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没有跟我两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打招呼。她的举动,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我往边上走了几步,站在路边。

我看见李莫尔一边叫她停下来,一边疾步走到车后面,打开了后备箱。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大袋桔子,追了上去。我走近了几步,看着他们。李莫尔面色凝重地说:“这份是给你买的,你拿回去吧。”男人婆大喊着“我不要。”李莫尔坚持着,将袋子塞到她手里,说:“咱本来就是买了两份啊,这份是给你的,我们还有呢。”那个女人又大喊了一声“我不要”。然后,我看见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将那一大袋桔子扔到了地上。

一时间,橙黄色的小桔子洒了一地,顺着小路往前滚啊滚。男人婆气呼呼地走了。李莫尔站在原地,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神经病”。

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闹剧。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很想走到李莫尔跟前,狠狠地扇他一巴掌,或者骂他几句。我感觉我心里理性、得体的那根弦即将绷断了。我在努力控制那个在公众场合下,想要做出粗鲁举动的我。我克制着,克制着,眼里没有一滴眼泪。我知道我再也无法相信他了,即使对自己装聋作哑也非常困难了。

那个身形庞大的女人已经走远了,李莫尔转身回到车跟前。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说:“上车吧。”

我仍旧站在原地不动,愤怒、屈辱,让我挪不动步子。我知道我无法将我与李莫尔之间的爱情标榜为高洁的感情,可是我对他的爱是圣洁的、是纯净的。我无法想象昨天晚上,他是如何践踏我对他的感情的。我无法想象!可我又忍不住想象:昨天晚上,他事先关掉手机。他们进入同一间房,他们疯狂了一夜。要不然,他的黑眼圈是怎么来的。太恶心了!我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无法相信他会对一个没有女人样的女人感兴趣。存在于我假想中的李莫尔让我感到恶心,他真的是那样的人吗?我无法辨认他,也无法相信他。

他走到我身边,挽起我的胳膊说,“走,我们去吃饭吧。”我甩开他的手,快步朝车子走去。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等着他向我解释这一切。

车子发动了,散落在路上的桔子被车轮碾压着,发出刺啦的声音。我坐在后座上,内心翻江倒海。我很想抑制住自己关于那些猥琐画面的想象,很想摆脱那种令我作呕的厌恶感。

可是,当车窗外变幻着景致时,我脑中的思绪却越来越清晰,我知道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的李莫尔都是同一个人。我爱上的那个充满魅力的他和此刻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猥琐男人是同一个人,多年前那个见异思迁、冷酷薄情的他和我在心目中臆想出来的那个完美男人也是同一个人。

我厌恶地望着窗外说:“我不去吃饭,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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