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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还在跟那个人偷偷联系。”

“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我同事侧面打听的。”

“你跟同事说这事,会不会不太好?”

“我又不傻。我说了,我是侧面打听。没有人会发觉异样的。你知道吗?跟我要好的一个同事说,收假后,杨阳的一个外地的朋友入住了酒店。”

“会不会那人就碰巧真的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呢。”

“你怎么这么天真?哪有那么多碰巧的事。我让我同事帮忙拍了照片。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照片里的人和微信视频里的人,是同一个人。”

“好吧,那你万事小心点,别让他发现了,对你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我知道,我有分寸。”

“哎,童童还这么小,一切都不会容易。”

“我做好准备了。”她说着,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她的语气几乎是乐观而平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

“那杨阳和他家人现在对你怎么样?”我问。我想在她离婚之前,还有很漫长的一段日子需要她熬过来。

“他比以前更虚伪一点,每天都在向我浮夸地表演着他对我的在乎。他父母还跟原来一样。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已经做了决定,现在承受的这些,就当是抵达黎明前的一段夜路吧,总归要走的。”她说,“我能应付。”

“哎,谁能想到你会摊上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我说。

“我有时候会想起我17岁那年打掉的那个孩子。”她说。她的眼睛又朝婴儿床里瞟了瞟,就好像怕他偷听似的。

“以前的事,你就别想了。”我说,但我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当年,我自己还是个孩子。那个突然造访的小生命让我恐惧又慌乱。虽说,那个孩子是必须要打掉的,无关我的意愿。但是,说实话,我当时真的连一丁点儿不舍和难过都没有,我只是害怕手术让我肚子疼。可奇怪的是,后来我想起那段经历时,能够清晰感受到的痛苦,竟然都是那个孩子给我的。你说奇怪不奇怪。”她说着,轻叹了口气。

继续道:“其实,我跟他的婚姻,之所以那么快确定下来,也是因为我怀孕了。”她看着我,顿了一下说:“你当时还跟我说,不能草率结婚之类的话。我觉得你说的对。其实,那也是我的想法。可是,当时我有点昏了头。我被他的甜言蜜语和物质轰炸削弱了意志。我享受着被他捧在掌心的感觉,误以为自己此生能有这样一个男人爱着,是难得的幸运。我怀孕的时候,虽然我刚开始有几分失措,但我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我想,我已经32岁了,早就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现在既然天意如此,那我就该欣然接受上天的双重馈赠。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天给我的馈赠。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骗局,一个巨大的陷阱。”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到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强硬。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我连忙拿起手边的纸巾递给她。她接过纸巾,嘴角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她将被眼泪浸湿的纸巾揉成一团,攥在手里,继续说:“我就是太着急了。我总觉得什么年龄该干什么事——我们的父母亲戚也都这样教育我们的——我真没想到,有些事情做了,还不如不做。”她说着又蹙了蹙眉头,接着说:“静怡,你看,你多好,你从来不会被任何人影响,也不会被约定俗成的观念绑架。你就是你。你一直坚持做你自己。我真佩服你。“

她的话让我很惊讶,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这样明确地肯定我。我咕哝着:“在我27岁以前,我可从来没做过我自己。”

她的脸上浮现出纳闷的表情,她看着我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笑了笑。不管她听没听清我说的话,我都不会向她解释。因为那是一件何其复杂的事情,牵扯到很多人、很多事,我已经懒得再提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说:“其实,坚持又何尝容易。我觉得,无论我们怎么活,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我们发现问题后,采取的态度和方法。你在任何时候,都那么勇敢果断。这一点,我就做不到。“

“你现在比以前成熟了。真好。“

“以前,你更像姐姐。这回让我这个真姐姐,也当一回姐姐呗。“我用轻松的口吻说。我想逗逗她,活跃活跃气氛。

她笑了,眼神中透出温情。她看着我说:“还好有你在。一想到你跟我在一起,我心里就会踏实一些,我觉得什么坎儿,我都能过的去。”

“你这样想,就对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用害怕。”我说。

她又看着我笑了笑,没说话。这时,婴儿床里的孩子哼唧着醒来了,她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凑到孩子跟前,柔声细语地说:“宝贝,你醒啦?宝贝饿了吧?妈妈给你冲奶粉喝。”我也凑过去,拿起床边的玩具逗弄起小外甥来。

那天,我从艾青家出来的时候,心情很沉重,脑子里一片混乱。过去、现在和将来可能发生的事,都在强烈地冲击着我。我想起艾青坐在她租来的房子里,跟我分享她与杨阳的恋爱小事时,言语中透出的甜蜜;想起她带着我采购结婚用品时,脸上洋溢的幸福与期待;想起她婚礼上的排场场面和她光彩照人的模样;想起她怀孕时,挺着大肚子穿着那件彩虹条纹连衣裙时的模样。

一年多的时间里,她的幸运和幸福就好像一张被透支的信用卡,一切都灰飞烟灭了。这对她而言太突然、太残酷了。也许,她说这是她的命运,这说法是正确的吧。命运总会在我们毫不察觉的时候,降临在我们身上。可命运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呢?那一定是我们从小到大,一直在书写的一封连我们自己都看不到的密信。

如今的艾青,她大约已经看到了这封密信的一部分,要不然她怎会说出那番近乎自我检讨的话来呢?我心疼她现在的模样,不单单是因为她的糟糕处境——每天面对自己厌恶的人,长久地忍耐和思虑,更因为她意识到命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却只能一边遗憾一边亡羊补牢。或许,我们大多数都是如此,这究竟是我们的悲哀,还是我们的运气呢!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或许正在发生同样或者类似的事。

将来,将来又是什么样子呢?从现在预测将来,会准确吗?我觉得我要是能拆开那封密信看一看,或许我预测的将来会稍微准确一点。可是谁又能一窥它的全貌呢?谁又能看的清楚准确呢?我们何时认识过我们自己呢?这太难了。艾青的将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再仅仅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位母亲。除此之外,我们又能预测或者想象什么呢?即使能够想象出来,那也是枉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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