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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为止，还没有，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吵。不过，我觉得以杨阳的性格，我们应该很难吵得起来。他性子慢，人也很温和，你知道的。”

“你跟他在一起，是不是总是很开心？”

“那当然了，不开心，干嘛要在一起。”

“你一定很爱他吧。”

“嗯，比较爱。”

“为什么不是非常爱？”

“爱得太满，可不是什么好事。”

“哦”

我没再继续说什么。我发现艾青的爱情观与我截然不同。她很会享受爱情本身，可我总渴望着在爱情之外获得更多。可是，我的这种划分，真的正确吗？或许，爱情本身就是生活上的和谐？我在爱情中所孜孜以求的精神共鸣，可能就像一盘菜里所需要放的盐一样，根本不需要很多，一勺就够了。真的是这样吗？那我到底在追寻什么？为什么我为了那一勺盐可以放弃整盘菜？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感情真好。”

“人人都可以拥有这样的感情，只要你不是太苛刻就行。”

她好像是故意跟我这样说的，我能听出言外之意。我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下，我的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真的很了解我。她不但懂得说话的艺术，还懂得生活的艺术，也能够将她对一个男人的爱，安排在合理的尺度。

我笑了笑说：“好吧，是我苛刻了。”

“你太有原则了。而且，你往往把原则都放在自己身上了，所以才累。”

“也许吧，谁知道呢。”

这是艾青第一次愉快地跟我谈论起她的爱情，也是最后一次。又过了几个月她就结婚了，当时她已经怀孕了。她说，这样也很好，她的人生终于彻底地被安顿下来了。

我问她为什么要用“彻底“这个词。她说，因为在那之前她一直都在飘着。无论是在BJ的时候，住在姑姑家里；还是来到西安后，将房子租到我家附近，但她始终没有归属感。她总觉得，有一天她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或者原因，而离开一个城市，去往下一个目的地。“现在好了，我就像一颗松动了好多年的螺丝一样，终于被一个懂我的男人给固定下来了。”她笑着说。

结婚前一个月，艾青异常忙碌，也异常兴奋。她忙着准备结婚的所有事务，脸上总是喜气洋洋。而且，那个时候她变得很需要我。她干什么都要我陪着，让我做她的参谋。“我相信你的眼光。”她笑着说。

她的话让我很感动，我觉得我们又回到了从前。童年的时光一去不返了，这些年我们或远或近地保持着联系，但是除了一些重大事情以外，我觉得我们之间并没有小时候那么亲密了。我们无法像儿时那样无话不谈，没有秘密，我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层东西，这层东西可能是年龄带给我们的吧。

但现在好了，我们又像过去一样，整天粘在一起有说有笑，很开心。那段时间，我也完全沉浸在她即将结婚的喜悦中了。我精力充沛，而且心中充满期待，我想帮她把所有婚前准备工作，都做到尽善尽美。

我们一起去婚纱店挑婚纱，她总是先问我好不好看，然后再问她的未婚夫。艾青拍婚纱照的摄影工作室，也是我们一起对比了好几家之后，定下来的。她很重视我的建议。就连他们拍婚纱照的时候，她也让我和他们一起随行。新人的婚房在市区的黄金地段，房子很大，里面的装修也很豪华。但是艾青并不是非常满意房子里现有的装饰品和部分家具。她说她要让那套房子焕然一新。

她兴致勃勃地带着我去家居店挑选家具和各种各样的装饰品。我不得不再次惊叹她在家居搭配方面的天赋。但她总是谦虚地说，她是在照搬杂志里的家装风格。尽管她自己很在行，但她还是会询问我的意见，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采纳我的意见。比如，她在挑选一个榻榻米小沙发的时候，对两个颜色（苹果绿和浅棕色）拿不准。我们在那两个沙发跟前站了很久，她一会儿觉得苹果绿好看，一会儿又觉得浅棕色跟家里整体风格更搭。她一会儿说管它搭不搭呢，喜欢最重要；一会儿又说不行，还是得整体协调才好看。她就这样来来回回地拿不定主意。最后，我说，“要是我就选自己喜欢的颜色，管它搭不搭呢，沙发是给自己坐的，自己喜欢最重要。而且，我也觉得绿色好看。”她好像突然顿悟似的说：“对呀，自己喜欢最重要。”于是我们很愉快地定了苹果绿的沙发。

当时的情景，让我想起了我们小时候站在一堆包袱面前，挑选裙子的情景。那个时候，我出于强烈的嫉妒心和私心，经常故意说反话。现在我满心赤诚，说出口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建议。很奇怪，小时候，艾青时常在听完我的建议后，做出跟我的建议截然相反的决定。我不知道是因为小艾青看出了小静怡的心思，还是凑巧因为那件裙子她太喜欢了，自己心里本就有了决定。她之所以想听我的意见，只是想多一个跟她自己喜好一样的拥护者。总之，那时候，我的建议对她而言，几乎毫无用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对彼此更加正直、也更加诚实了。

那段时间，艾青像变了个人似的，她的情绪比以前更加外露了。当然，全是好的情绪。我总是能够在她的嘴角、眼睛和面部表情中，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幸福。我确信，在我与李莫尔相恋的六年里，我的脸上也曾出现过类似的表情。但是这些表情在我脸上不会停留很久，它们都是零散的、点状的、转瞬即逝的，就像我们之间的情感状态一样。或许，正是艾青口中那种细水长流的爱情，才能滋养出一种更加连贯的、持久的和稳定的幸福吧。

我觉得艾青那张精致的面孔，更加迷人了。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时刻含噙着笑意，嘴角的线条也更加柔和。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脸上的肤色比以前浅了一点，看上去白里透红。她偶尔会很忧虑地问我，是不是怀孕让她变丑了，而且抱怨他的头发也该染了。她说：“你看，我的现在的头发一半黑色一半棕色，难看死了，现在也不能去染发。“我总会不假思索地说：“你原本的发色就很接近棕色了，几乎看不出来。最主要的是，怀孕还让你更漂亮了呢。不信，你去照镜子，你的脸比以前白多了。从小到大，你都没有过这么白皙的皮肤，而且还白里透红。“她笑着说我拿她开玩笑。我说我说的都是事实。然后，她就心满意足地笑了，对我的话很受用。

对于我而言，帮助艾青筹备结婚事宜的日子，也是一段难得的快乐时光。我几乎没有时间想自己的糟心事。虽然我的小说因此暂时搁置，但我还是很开心。我从来没有体验过准备婚礼的过程，觉得既新奇，又有趣。好像生活突然间变得充满希望，每天都在想着如何让生活变得更好。虽然那是艾青的生活，但我乐此不疲。我很爱她，比我以为的要爱她。因为我从她的幸福中，感觉到自己也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