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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我说这些的时候，语气跟我母亲很像。在我小时候，她就是用这种语气将我置身于一种完全比较的氛围中。她会一边劳作，一边态度温和地说，“静怡，你学习还要再加把劲儿。咱们家可不比你舅舅家的条件，艾青无论学习好坏，都可以上不错的学校。你不一样，你要是学习不好，就考不上初中、考不上高中，念不了大学，改变不了命运。你可不要像我一样，一辈子在田地里干活儿，不要一辈子就围着灶台转。”她还会说，“静怡，你要心里有数，咱家这条件，你和你弟弟读完初中后，就只能有一个人继续上学。你们谁学习好，我们就供谁。”

母亲的话，好像突然间就在我耳边响起似的。我不禁难过起来，感觉鼻子一阵酸涩。我装作不经意地用手指触了触鼻子，然后端起杯子呷了一口橙汁。

艾青似乎觉察到了我的难过，她说：“你小时候也过的很辛苦吧？”

我被她的话戳中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苦笑着说：“还好，父母都是为我们好。”

“最怕的就是打着为我们好的幌子，以爱的名义伤害我们。”她说。

她的话让我一惊，我一直以为这种痛苦的感受只属于我，没想到她居然也这么说。我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你怎么也这么说？”

“因为我就是这种爱的受害者。”她冷冷地说。

我吃惊地望着她，思索着如何提问才能让她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她的痛苦能够减轻我的痛苦。

她目光坦诚地看着我，接着说：“你还记得我高中休学的事吗？”

“当然记得。你生病了，一直头疼，所以休学了一年。但这没影响你继续学习啊。后来，是你自己不想在念高中了。”我按照我对事情的了解情况，向她复述了一遍。

“其实，不是这样。我根本没有生病。”她说。

“舅舅说你病了才休学的。姨妈们也这么说。”我说。

“我被学校开除了。”她说。

“开除？为什么？”我惊讶地问。

“因为我怀孕了。”她说。

“什么？怀孕？”我突然抬高音量问到。她的话简直让我惊掉下巴。我无法想象一个高二的女生怎么会怀孕，而且被学校开除。我无法想象，她当时都遭遇了什么。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她的回答。

“嗯，我怀孕了。当时我跟班里的一个男同学恋爱了。而且，我们偷尝了禁果。”她说。

“你，你怎么会——”我受到了极大的震惊，一时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我不是无法理解她早恋这件事，而是我无法想象，怀孕对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女孩儿会造成怎样的伤害。我无法想象，她当时所承受的一切。

“我知道你很震惊，几乎不敢相信。可这就是事实。”她说完，淡淡一笑。

“你当时一定很痛苦吧。”我说。突然间，一贯以来的强者与弱者转换了角色。我抛掉了自己的痛苦，只想以恰当的方式安慰她。虽然这件事发生在十四年前，可我还是想在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安慰她。

“嗯，当时我很害怕。”她说。

我没再说话，只是心疼地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一只手。

她冲我笑了笑，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当时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