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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切换了话题，用一种成熟又有些哀伤的语气说。这令我有些以外。从小到大，我们提及姨妈的时候，谈论的都是她们送给我们的衣服和零食如何如何，或者买给我们的书籍好不好看，对学习有没有用。然而，她刚刚说话的语气让我断定，她不是要聊这些。而且，我们已经长大了，再也不需要她们物质上的接济。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讲述。

“你知道我要说的是哪个姑姑吗？”她问。

“知道啊，肯定是六姨。”我说。

“嗯，我们去那儿坐会儿吧。我有点累了。”她说。

“嗯”我说。

长椅隐没在一大片竹林中，时而有行人从我们身边经过。

“姑父出轨了。”她说。

“你说什么？不可能吧。他都多大年纪了，还出轨？”我惊讶地问。

“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出轨了，对方是他的同事。”她说。

“是我六姨告诉你的？”我问。

“不是。是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听到的。他承认了，他想跟姑姑离婚。”她说。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我刚去BJ没多久。”她说。

“那是十几年前了。”我说。

“是的，十一年前。当时，他们都很年轻。”她说。

“以前，你回来怎么从来没有提起？”我问。

“姑姑不让我说。”她说。

“那他们为什么不离婚？”我问。

“本来是要离婚了，后来他情人反悔了。”她说。

“为什么？”我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婚没离成，他们也不吵架了。”她说。

“六姨就甘愿这样过后半辈子？”我问。

“她说是她不愿意折腾了。但我看得出来，是因为她爱他。”她说。

“可是，他已经变了。”我说。我很自然地联想到了我自己。我想，李莫尔是爱我的，那他还爱她的未婚妻吗？如果我也提出让他离开她，他会怎么做呢？

“我见过了姑姑所有的痛苦。”她说。

“我要是她，我就会选择离婚。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强行在一起，毫无意义。”我说。

事实上，艾青的话触动了我。我以前总是聚焦在自己的感受上，对于李莫尔的未婚妻，我只有过转瞬即逝的愧疚感。我从没想过，我会带给她痛苦，因为李莫尔把我们的感情隐藏的很好。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跟他的未婚妻视频聊天，时长都控制在半个小时以上。他事无巨细地向她分享他的出差生活，把自己伪装的既忙碌又孤独。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千里之外有另一个女人在分享着本该全部属于她的爱。

实际上，我有时候有种更加奇特离谱的感受。我觉得李莫尔的未婚妻才是第三者，而我每天都在被她伤害着。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通电话、打视频，想了多久就聊多久，想聊什么就聊什么，而我却只能一直站在暗处，悄无声息的等待。我像个鬼魂一样，隐藏在李莫尔的影子下面，等待着他挪动步子，走回有我存在的世界。这种煎熬，变成了我们恋爱的一部分。虽然我已经把他的视频或者电话时间当作我们恋爱中的一部分，可我内心深处始终未能从容地、不带任何痛苦地接受它。

那一刻，当我听到姨妈的遭遇时，李莫尔的未婚妻第一次以弱者的形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想像着她的痛苦，不禁觉得自己也痛苦起来。

“姑姑说，离不离婚，她都会承受一样的痛苦。”她说。

“看来她很爱他。”我说。我又想到了自己。我真希望李莫尔的未婚妻不爱他。

“是啊，爱情太折磨人了。”她说。

“所以，你这样才活得最轻松自由了。”我说。

“你的意思是，我没拥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是一种幸运？”她问。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的。”我说。

“听你这么说，你后悔和李莫尔在一起了？”她问。

“没有，我只是感慨一下。”我说。

其实，我说了一句半真半假的话。我想表达的是另外一些东西，可我当时并没有想好要如何表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