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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电影?”艾青接着问。

“嗯”我说。

“那我才不看呢。我喜欢中国电影。”她说。在我们三个聊天期间,艾青始终背对着我坐着,目光停留在窗户上。张骁靠窗站着。

“我都看。”张骁说。

“你跟静怡聊电影就对了,她是个深度电影迷,尤其痴迷欧美电影。”艾青说。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张骁笑盈盈地说。

我没再说话,自顾自地吃起饭来。张医生说,既然艾青回来了,他就去忙了。然后便离开了病房。

吃完饭,艾青让我睡会儿。她每天都要督促我睡觉,我也很顺从她。事实上,大部分时候,我都借着睡觉的当儿,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我跟着了魔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想起我跟李莫尔的过往,内心充满绝望。但奇怪的是,那天当电影的话题结束以后,我没再陷入爱情往事之中,而是陷入了另外一种回忆——童年回忆。

不知怎地,从那天起一直到我出院,我的记忆力就像一只冬眠了很久的熊,突然间苏醒了一样。我的回忆纵横交错、杂乱无章,但我知道那一切都曾在我的生命里真实地发生过。

在我睡觉的时候,艾青几乎每次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椅子摆放的位置与病床是垂直的,所以我能看到她的侧脸,而她却可以看到我的整个身体,包括我那张苍白的脸。

为了打发时间,她在我休息的时候,手里总是捧着一本书,书名是《酒店管理与实操经验》。我很佩服她的这种务实的性格。用她的话说“我从来不看闲书,闲书对我的生活和工作,一点用也没有。”她口中的闲书,正是我日常读的那些书,小说、诗歌和散文。多年来,我们对彼此手中捧着的书,都持有一种不屑和轻蔑的态度。

那天,午后的阳光金灿灿地。我半眯着眼睛,看她低垂着脸庞聚精会神地读书,耳边时不时传出书页翻动的声音。她的侧脸也染上了金色,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她的脸轮廓分明,高高耸起的鼻梁很好看。她有一头卷曲飘逸的长发,颜色是时下流行的蓝黑色。大概是因为她在工作时间得扎起头发的缘故,所以工作以外的时间她总是将头发散落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很摩登的样子。

艾青几乎已经完全褪去了儿时的模样,但我还是能够从她的脸上捕捉到她小时候的影子。她的眉眼间总是流露出一种笃定感,从小就有,而且长大以后不但没有丢失,还得到了强化。她对很多事情都表现的从容不迫,或者说毫不畏惧,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小时候,只要她的小伙伴来家里玩耍,她总会叫上我一起参与到她们的游戏中。小艾青是个孩子王,无论是跳房子、跳绳、踢毽子,还是丢沙包,她总担任着排兵布阵的角色。当然,她会把我和她安排在同个一队里,一方面因为我们是姐妹,另一方面因为我和她在私下里的游戏中每次都能赢她。所以她觉得只要跟我是一队,就一定能赢。

我之所以擅长这些游戏,是因为我从小就个子就很高,何况我还比她们当中的大多数女孩儿都大一两岁。每次我们赢了游戏,我都沉浸在一种自豪的喜悦中,而艾青应该是沉浸在另一种截然不同,却又更为强大的自信中。

我看着她沐着阳光,在我的病床前读书的样子,不知不觉便想起了童年那个下午。那天,也是一个艳阳天。

我觉得应该是张骁的话,牵动了我的回忆。那是我第一次完整地想起“电影院事件”的始末。

在那之前,“电影院事件”曾经只是模模糊糊地出现在我的睡梦中。梦里,它有很多个版本。有的版本里,艾青却一直在专注地看电影。还有的版本,与当时的情况高度吻合,只是我比当时的我表现的更加勇敢和机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制服了那个男人。另外一些版本,是比较离奇的。比如,艾青有隐身术,我们迅速逃走了,或者我长了翅膀,带着艾青安全地飞走了等等。梦里,受害者和庇护者在变化,恐怖的情节也在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个男人是一头长发,与当时电影院里的那个流氓一样。

我从未思考过那件事情对我和艾青的影响。我似乎是在事情发生以后,就将它从我的记忆里抹除了。我不知道,艾青是否跟我一样。

那天,我想起那件事,好像它再一次发生在我们身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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