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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

“你过的还好吗?”

“还行”

“我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你说。不过你要长话短说,我有点忙。”

“我想辞职。”

“想辞就辞呗。”

“你没有别的建议,或者你不想问一下原因吗?”

“想辞就辞呗,你想好了就行。”

“我拿不定主意,想问问你的意见。”

“一个工作而已。”

“我想辞职去你的城市发展。”

“什么?来我这里?”

“嗯”

“你怎么又来了?”

就是这句话。“你怎么又来了”,这句话好像不是从他嘴里飘出来的,而是从他心里喷出来的,就像燃料遇到火苗极速点燃一样。他脱口而出,带着一种厌烦透顶的情绪。我透过电话都能感受到这种情绪,这是我最害怕的情绪,也是过往的六年里他偶尔会对我产生的情绪。这种情绪,让我在他的世界里感觉到自己无地自容,感觉到自己的卑微与不堪。

就在那一瞬间,我彻底崩溃了。这就是我深深爱了六年的人对我说出的话啊!这就是我爱了四年,在分手之后还仍继续爱着,直到死亡才能让我停止去爱的人对我说出的话啊!这就是那个我以为会一直爱我,即使分手也会在心里永远为我保留位置的人,对我说出的话啊!我再也不想为他找借口了,我不想再爱他了,我要与他永远告别。那天,我下定了决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渴望死亡。

我在公园哭到筋疲力竭后,就回家了。我失魂落魄地走到路边打车,可我几次招手,都未能打到车。半个小时后,我终于搭上了一辆出租车。我特意叮嘱司机,路过他曾居住的公寓。那也是我曾借住过一个冬天的公寓,我们一起居住的公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这个念头更像是潜意识。也许是一种告别,与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告别。

当出租车穿过枫林巷的时候,我只要探出头去就可以看到那栋不起眼的灰色建筑,但我没有望向窗外。那栋楼和那些时光,提前在我心里出现了,有些讽刺,又有些恐怖。

然后,我们相处的那些时光就像恶魔一样缠着我,直到我走进厨房,拉开橱柜的抽屉,拿出那把黄色手柄的水果刀。我每天都在用它切水果,它非常小巧,但很锋利。那个傍晚,我要用它切开我手腕上的动脉,了结我毫无意义的生命。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在我切开自己的皮肉之前,我走到窗户前,拉上了窗帘。房间里变暗了,但依旧有光线从窗帘距地板的缝隙处不识趣地挤进来。我很讨厌那道光线,因为我觉得死亡应该是黑色的,而且是一场神圣而庄严的仪式。我从未像那个傍晚那样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因为有死亡的映衬,我感受到了生命的强悍。在李莫尔离开我以后,我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感受到了它。

接着,我打开灯,然后又关上灯。期间,我写了两封短信和一条微信。

第一封信是写给我父母的。我告诉他们,我非常痛苦,死亡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我告诉他们,大家都是殊途同归,只是我告别的时间提前了。这是我的意愿,请他们尊重我的意愿,不要难过。同时,我也告诉他们,我爱他们,对不起他们,来生一定会报答他们。(尽管我并不相信人有来生。)

第二封信,我是写给我弟弟的。我叮嘱他要代替我孝顺父母,叮嘱他在我离开以后,要在家里陪父母住一年半载,或者把父母接过去,与他一同生活。

最后,我给艾青也留了一段话。我告诉她,在李莫尔离开以后,我彻底垮了,没办法再继续生活。并且叮嘱她替我开导宽慰我的父母,照顾我的父母。这段话,我是在微信上编辑好的,我打算在我失去意识之前发送给她。给父母和弟弟的信,我写在两张纸上,放在了茶几上。

我躺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把水果刀。我盯着天花板,心如死灰。我想起了李莫尔离开我时的情景。我求他不要离开我,求他想想办法留下来。我说,没有他我会死的。我说,我宁愿死,也不要面对没有他的生活。

而他一脸沉静地看着我说:“静怡,我了解你,你不会做傻事的,你只是需要时间来适应。”

当时,我看到他了。他就站在沙发边上,一脸冷酷。他说话的时候,仿佛他是一个局外人、旁观者,在对一个感情受挫者进行简劝诫与安慰。他置身事外的语气,让我从头到脚都感觉凉透了。

我也许是对自己轻蔑地笑了,也许是对我的爱情轻蔑地笑了。总之,在我将自己的皮肤切开之前,我心中响起的是这句话:我以为结束一段感情,就像结束一段生命一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后来,我感觉手腕上有冰凉凉的液体流出来,我的心不终于不再尖锐地疼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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