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寒风虽冷,但两个人只觉得很温暖。

熙攘的人群在我们身后川流不息,却仿若无物。

她说许多年后我们还是要这样一齐来这里,看江水流动,东方明珠光辉闪烁。

现在东方明珠闪烁着,她在哪呢?

我感觉窗外的夜景有点模糊了,飘窗玻璃似乎带着雾气,空调冷风吹得眼睛凉凉的。

有点渴了,冷气让身体里的水分快速流失。

我抬眼看着茶几上空的透明矿泉水瓶感到无奈,喝完了,只好去前台那里再买两瓶。

其实酒店房间里配备了烧水壶,放点水,几分钟就可以喝上温热的花茶。但有个家里开连锁酒店的亲戚告诉过我,他说你难以想象烧水壶都被客人们拿来煮什么。

他说得神秘又污浊,像是指着你家中经常用的沼气告诉你,你知道这些沼气是什么发酵的么?

所以我放弃了自己烧水。

我穿了一次性拖鞋打开房门,准备下楼。房门还没带上,忽然几米外的房间里涌出几个男人,清一色的寸头。

一个全身黑色西装的男人低声交代着什么,他身姿挺拔,干练的气质让我想到马特达蒙饰演的杰森伯恩。

其他几个日常穿着的人点点头,四散而去。

“表哥?”我惊讶又带着点不确定地说。

黑色西装的男人我认识的,我的表哥叶明,最后一次见他是几年前的家宴上。那时他刚从全国最好的陆军学校毕业,意气风发,如同古代将军骑着战马想要挞伐天下。

后来他拒绝了家里的安排,去了边境一个山上驻守。

“侍其?”他也有点惊奇的样子,带上了身后的房门,朝我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一个人么?”

“对啊,”我说,“表哥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住酒店的。”

“也是,”他笑笑,“那时酒店不给你这个小屁孩儿单独入住,你还让我陪你去开了个房间,很多年了啊。”

是啊,很多年了。

以前我跟在他后面四处跑,学他打篮球,可总够不到篮筐。曾经把父亲的军装偷拿给他穿,害得他被舅舅的皮鞭抽打。

“进去聊吧。”他把我推进屋里,锁上了房门。

“你屋里温度怎么这么低?”他坐在皮椅上,“不怕着凉么?”

“我喜欢在热天里开空调盖被子。”我坐在床边,微微后仰,双手按着白色柔软的床单。

“姑姑最近怎么样?”

“还那样呗,”我幽幽地说,“开不完的会,赶不完的项目,我见我妈的次数未必有你见得多,感觉我要不是她儿子,是她下属的话,兴许能每天见到她。”

“你这夸张了,”他笑,似乎我们又回到了小时候,“我可是很多年没见姑姑了。”

“那我们俩同病相怜。”

“倒也不是,”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点认真,“以前我也像你这么想,曾经为了知道家长到底忙什么跟了他们整整一天。”

“可等到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事业,才发现一个人的时间确实很少,怎么都不够分。家长们又能怎么办呢?他们想要给孩子创造良好的生活环境,与之交换的就是拼命工作。”

我发现表哥也开始有点啰嗦了,年纪大了都这样么?

“他们未必不想好好照顾孩子,只是他们或许也没被好好照顾过。没人教就不会,尤其是亲子关系这方面。以前流行一个词叫做代沟,其实更准确来说这叫时代的印记。”

我不置可否,心说部队教的东西真不少,你不该每天五公里负重越野才对么?

“对了,”我问,“你怎么会在上海啊?”

“我调回来了,”表哥双手交叉,“在边疆呆了几年,感觉自己不是当指战员的料,就申请回来了,现在我在联情部门任职,做特情外勤。”

“今天临海中学的事你知道么?”我想到了安全部门的事,试探着打听。

“你知道多少?”他笑,眼神里却忽然带着点敏锐和严肃。

“啥都不知道,”我微微摇头表明自己的无辜,“开学延迟了呗,听说死了个人……”

“嗯,一个16岁的女生。”

“听说国安的人也去了……”我在试探的边缘又浅浅地向前迈了一步。

他忽然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看着我,仿佛猎鹰审视着无边的草原,想要找到冒头的松鼠,一击毙命。

我不喜欢这种气氛,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近的新闻你看了吧,”他忽然开口了,仿佛万年的冰川消融,“部队又赢了一场仗,把敌人推回了边境线。”

“嗯,”我说,“我们打出了1:10的战损比,敌人丢盔弃甲,去年被他们偷袭抢占的地方全部收回了。”

今天早上国防部发言人说,全体将士万众一心,我们将在一个月内结束这场战争。

“那群牲口几十年前就不知死活地挑动战争,被我们打了回去。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进行袭扰,很多人都想不通,有个军委高层抽了几天的烟没明白他们哪来的胆子。可我们不在乎,我们要做的是再把他们打回去,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痛!”他掷地有声。

我猜测是不是和第四艘航母下水有关,国内第一个核动力航母,总是摄人心魄的,可我不想深聊。

“他们一定会输的。”

“对,”表哥眼神凌厉,“我们可不是以前了。”

“是啊,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火力覆盖,”我想起了网络上的梗,转而试探着把话题拉回去,“可这和我们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

“敌人的幻想即将破灭,”他说,“干脆狗急跳墙了。”

“狗急跳墙?”

“正面战场损失惨重,”他语速依然平稳,“所以他们开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办法,最近一段时间,一些人从南边溜了进来,还有一些深埋在国内的人被紧急启用。”

“间谍?”我有点惊讶了。

“对,那个女生也许遇见了其中的谁。”

“谁?”我问。

“不知道还在查……”他摆了摆手,“再多的我也不会告诉你的,说了就是违反纪律,我今天说的你也不能告诉别人。”

“噢”我知道确实问不出什么了。

“我还有事要忙,”他站了起来,似乎打算离开,“记住,好好上学,其他的别掺和,前几天有个人莫名奇妙失踪了。”

失踪……我忽然被这两个字击中,呆住了。

树洞里的小熊翻了个身,似乎想要醒过来,冒着大雪去找一件遗失很久的东西。

表哥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我的头,转身离开了。

我还如同一个亘古不化的冰雕,僵硬地坐在床边,冷气笼罩着整个房间,也笼罩着我。

路然你难道也是这样消失的么?我想。

“叮叮~”微信提示音忽然响了起来。

我呆呆地拿出了手机,看见“御坂美琴”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唱歌啊唱歌啊,夜生活开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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