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谁的小妾是女鬼（五）30（1 / 2）

老树皮今年五十六岁，原本住在太行山外，小时候读过私塾，因此认识几个字。

前些年太平道首领张角造了反，说什么朝廷腐败，民不聊生。朝廷腐不腐败，老树皮是不知道的，不过民不聊生，他却是深有体会。

老树皮小的时候，家里还有十几亩地，后来地越来越少。前几年他家的田地彻底被邻村赵大财主兼并了，老树皮一家变成佃农，每年收获的粮食，有一多半要上交给地主。地主家妻妾成群，自己一家人哪怕节衣缩食，到了来年春天，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他的两个儿子和媳妇都饿死了，唯一剩下的小孙女，生了病没钱请大夫，也眼睁睁的瞧着她死了。一大家子人到得后来只剩下他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这时候张角造了反，天下的穷苦老百姓都跟随他揭竿而起。这些人因为头裹黄巾，所以被称作黄巾军。几百万黄巾军，奉天公将军张角、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为首领。张角又定下三十六方，每一方大的有上万人，小的也有六七千人。各方的首领叫做渠帅。这些渠帅中有名有姓的包括张牛角、常山褚飞燕，还有黄龙、左校、于氐根、张白骑、刘石、左髭丈八、平汉、大洪、司隶、缘城、罗市、雷公、浮云、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眭固、苦蝤、张曼成、波才。其中的褚飞燕，后来改了名字，就是张燕。

孙女死的那年，张燕带着军队经过老树皮家乡。反正家里也没人了，一辈子胆小怕事的老树皮，到这时候也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造反吗？不就是人头落地吗？有什么好怕的？儿子媳妇死了，孙女也死了，他还苟延残喘做什么？拼了吧，大不了也就是一死而已。

就这样，老树皮加入张燕的队伍。那时候张燕还叫褚飞燕，因为他生性彪悍，敏捷过人，所以军中都称他飞燕。

再后来黄巾军败了，张角三兄弟先后被杀死。眼见朝廷势大，张燕的军队便退入太行山中，他们自称黑山军。

朝廷的诸侯们忙着争夺地盘，谁也没闲工夫到穷山恶水去剿匪，黑山军因此幸存下来。有时候他们也会趁官军不备，出来劫掠一番。那些被抢劫过后的老百姓，没了糊口的粮食，也只好加入黑山军，跟他们一起劫掠。

就这样，像滚雪球一样，黑山军越滚越大，到现在已经可以直接攻取城池，而邺城就是下一个他们想要夺取的城池。

老树皮讲着自己的故事，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只有讲到小孙女在他眼前慢慢闭上双眼时，他的声音中才有一丝哽咽。看得出来，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跟千千万万的普通老百姓一样，真的是活不下去了，才会起来造反。

老树皮的故事讲完了，道士暮尘没有说话，他只是捏了一个雪球，扔进火堆里，然后看着雪球慢慢在火里融化。

园子里生着一大堆篝火，除了戴头套的女子，简十初，和一大早就出去鬼混的朱大棒，剩下十二个人都在这里，每个人依次讲述自己的故事。

这是黑山军的规矩。哪怕明天就有人战死，可是等他死后，终究还会有人记得他。

阿玖已经听过暮尘道人的故事。暮尘道人讲述了自己是为什么出家的。简十遇也讲过了他们兄妹的父母怎么被坏人逼死。鱼虫说他为了打一尾金色鲤鱼，曾经被人用刀逼着，剥光了扔进冰窟窿里。铁锤的故事没什么好听的，因为他一拳打死了欺侮他的人。还有那个伏光，他一直在冷笑。

接下来就该阿玖了。阿玖讲什么呢？她当然不能讲自己跟朱大棒捉奸，结果反被人逼着喝了毒酒。可是她也不想撒谎，骗这些对她推心置腹的人。

要编一个故事出来很容易，可是那样的话，阿玖心里会不安的。

阿玖正在为难，谢天谢地，朱大棒终于一摇三晃的回来了。

朱大棒手里提着酒，简十初手里提着肉。

“飘香楼的酒肉，魏大厨的手艺，寻常不容易吃到的，大家都尝尝吧。”朱大棒笑嘻嘻地说。

虎子和罗文清兴高采烈从朱大棒和简十初手里接过酒肉，简十遇和鲍三姑忙着去取碗筷。

只有铁锤梗着脖子，一脸的不乐意。

“朱二哥，你一大早就出去买酒肉了。韩馥那老贼，咱们究竟杀还是不杀？”

铁锤是打铁的出身，脾气又臭又硬，朱大棒可不想触他霉头。况且这些人里，恐怕也不止铁锤一个人这样想。

倘若他们以为我消极怠工，以后回到黑山军跟万通这么一说，剩下那颗解药可就悬了。

不过这种事也不好自己解释，朱大棒将目光转向简十初，简十初果然明白他的意思。

“铁锤，你错怪好人了。朱二哥一大早出门，也是去韩府探听虚实。我们在那里遇上，所以结伴回来。经过飘香居，朱二哥说大家过得清苦，这才掏钱买了酒肉犒劳兄弟们。”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朱大棒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敬重。铁锤更是不好意思：“朱二哥，兄弟性子直，得罪了你，你千万别放心上。”

“铁锤兄弟，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一起来干大事，正是要坦诚相待。你心里有什么尽管说出来，藏着掖着，那还算什么好兄弟？”

朱大棒从鲍三姑手里接过酒碗，同铁锤满满干了一碗。

简十初随后说起韩馥府中侍卫不少，内院外院都有人巡逻，要想入府行刺，那只怕是不成。最好等在府外，哪天韩馥出门，大伙儿再一拥而上将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