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毁灭的世界(2 / 2)

“总觉得很害怕,”真嗣清晨乳白色的太阳双手紧握在胸前,“这座城市,大家都怎么样了?我总是莫名的感到害怕,是的,很害怕啊……”真嗣到最后几乎要崩溃地吼出来。渚君缓缓站起身,露出严肃的表情说:“你想知道吗?”真嗣点了点头。

冷风吹着空气中的云雾向上飘升,真嗣穿着厚厚的军绿色防护服,扶着灰黑色墙壁上的锁链小心翼翼的往楼梯下挪动——站在楼梯的中间,向前向后都一望不到底,周围都是白色的深渊。差点摔倒的真嗣紧紧攥着绳索,缓缓用一只脚试探地踩在和废墟一样的红色楼梯板上,脚踩在上面碎屑便向下倾落。墙壁上满是破碎的弹痕,碎裂的细纹从一个个坑洞往外辐射扩散。渚薰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只是往后瞄了一眼,淡淡地手插在裤兜中往下走,在被风吹来的云朵中销声匿迹。“渚君,渚!”真嗣被突如其来的云雾遮挡了视线,惊诧地呼叫着,声音隔着玻璃面罩不一会儿就被风吹散。正当真嗣紧闭着眼靠在墙壁上时,渚薰缓缓走过,踏在楼梯上铮铮作响。他伸出手说,“来,就要到了。”

两人最终来到了一处平缓的栈桥,真嗣疲惫地坐靠在墙边。“云雾很快会散开,然后你就能看到你想知道的真相了。”

云雾很快散去,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什么广阔的世界,反而是一颗巨大的月亮,占据了天空大半的空间——月球上泼洒满了鲜血,是红色的经纬线交错其上,交叉处形成血红的星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着自转,其上漂泊着稀薄的云彩,像一颗展台上的玻璃珠。真嗣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是什么?”巨大的月亮下端被地平线上漂浮的,如雪一般洁白的云彩截断,一片血红的大地上间隔均匀地耸立着尖细的红色十字。血红的地面有如凝固的树脂,显得脆弱不堪,横着一条深不见底的巨大裂口,下方是紫色的深渊,内壁像是一个个灵魂挣扎着逃脱荼泥的黑渊,却无济于事,永远被桎梏在阴暗的深处。洁白的云朵在上方静静漂浮,就像在梦中一般,一根黑色的柱子从一个巨形圆洞的中心的十字裂隙中耸入云端,其上云圈环绕着一个倒三棱锥的浮岛,侧面上可以看出有陨石撞击般的坑洞。赤红的居民楼仿佛被定格在那一瞬间,残破的布料挂在栏杆上,衣架上还晾衣服,可旁边却是一只无头的EVA整个身体穿过楼房——不止如此,人们居住的街道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躺着,或是站着一台无头的EVA,像是塑像一般一动不动。一片赤红的大地连同着海洋——一片腥红而残酷的世界。

“这就是你在和初号机同化时,发生的第三次冲击的结果。”

“那么,城市里的所有人都……”真嗣难以置信地揣测道。

“这颗星球上生物大量灭绝并不罕见,倒不如说也有促进进化的作用。生命,本来就是通过适应环境而不断改变自身的。但是,Lilin改变的,不是自身而是世界。所以,他们为了人工地促使自己进化而启动了仪式:献祭了远古的生命,来创造出被赋予了生命果实的新生命体,全部都是从太古起就被设定好的灭绝行动。NERV将其称作人类补完计划。”

真嗣难以置信的听着这一切,瞳孔极度收缩,声音颤抖地说:“这都是NERV干的?……父亲在做些什么啊?”真嗣试图去理解这一切,渚薰却意味深长地说:“碇真嗣曾一度觉醒,打开了加夫(GUF)之门的初号机,成为了第三次冲击的扳机。Lilin所说的近第三次冲击,所有的起因,就是你啊。”

“呵……”真嗣沉重地呼吸着每一口罪恶的空气,满头淋漓大汗,突出的空气浸润面前的玻璃罩。他低下头试图去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想救绫波而已……”

“没错,但那就是原因。”

“怎么会……”真嗣崩溃地哭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就算突然告诉我这些真相,我也没办法挽回啊!”

“没错,你的过去已无可挽回。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作为结果,Lilin让你为自己的罪过付出了代价,那就是你脖子上戴的东西吧?”

“呵,”真嗣逃避地嗤笑说,“罪过什么的,我什么都没做呀!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撕吼着,哭泣着,真嗣手抓着头挠破了脑袋,也不愿意承认——或许是不愿意接受,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算你不觉得自己有罪,但别人可不会这么认为。不过,没有无法弥补的罪过,”渚薰目不转睛地望着远方,“无论何时,都会留有一丝希望的。”

干涸的土地上歪斜地插着锈蚀的水龙头。电线杆倒塌,楼房倾毁,毫无绿色生机的泥路上,留下被碾压过的印记。渚薰站在一边,静静地站着。“SEELE的少年和第三少年接触了,”已然破碎不堪的司令部,其中一边只剩下断壁残垣,碎石遍地横斜。冬月向司令汇报情况:“好像让他看到了外界的样子。他到底会如何接受呢?”冬月转过身,“这样做好吗,碇?”碇源堂仍然戴着白色手套,食指交叉放在面前,“SEELE的剧本由我们来改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此服务的道具。”面前的办公桌上正放着一个绿色的箱子。

“就算让儿子看到你的这副样子,也会对他没好处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啊。”

静静的夜里,真嗣面向着墙侧躺在床上,被子的一角耷拉在地上。“为什么啊?居然会变成那样……”随身听中的齿轮无声地转动,真嗣把头无精打采地躺在枕头上,憎恶又无力地盯着墙。“对了,我救了绫波——”他又趴下把头整个埋在枕头里,“这样不就够了嘛……”

发着橙色光线的圆形水槽中赤裸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眼前的走道上却站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女,在向上飘升的气泡间消失在视线里。

真嗣走到绫波的小屋跟前,“又不在,书也没有看……”愤然地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在走道上,刻意地踏出声响,咬着牙不甘心地在心里念叨着:“搞什么啊,绫波到底怎么了啊,真是的!”他走到拐角时,缓缓停下脚步,驻足向坐在长凳上的冬月鞠了个躬,刚要离开又被喊住。“第三少年,会下将棋吗?”

“嗯,规则之类的还是知道的。”

“那就好,来陪我下一局。”冬月说着,双手背后站起身来,“飞车,角行和金将都让给你好了。”一转眼到了一个黑暗的房间中,只有一束光从天上降下来。两人跪坐在棋盘前,静没地下着棋。“让心沉静下来,想要在战斗中取胜,这是必要的。31步棋就将死你了。”真嗣深深喘了一口气。冬月收拾棋局,把棋子都装进盒子里,又倒在棋盘中间。“这样玩的话会更有趣吗?感谢你能迎合我这个老年人的兴趣。”两个人又一次开始从一堆棋子中拣出棋子放到自己身边。“我也很懦弱,如果不找个借口,我也没有机会像这样和你说话。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

真嗣有些吃惊地看着冬月的脸,回答说:“不记得,那时候我还小,”他低下头去接着说,“而且父亲把母亲的东西全都处理掉了。”他说着,只见冬月递过一张照片,照片上枣红色头发的女子正抱着一个可爱的男孩,不长的头发恰好及在肩上,一个肩上还背着浅绿色的挎包,旁边站着一些亲戚朋友,其中有一位戴着眼镜的红棕发女性。“啊,”真嗣接起照片凑近了看,愣了一会惊讶地说,“这个人……绫波?”

“这是你的母亲,曾用名是绫波唯,在大学时是我的学生。现在成了EVA初号机的控制系统。”听到这样的话真嗣不禁倒吸一口气。一声震耳欲聋的拉闸声,“啊,终于恢复供电了吗?”漆黑的背景忽然变得血红一片,平台下方躺着一个巨大的十字,十字中挖出人形的凹槽,几条缆绳从天而降将十字吊起。“这是EVA最早的控制系统,”冬月说着,十字紧紧被拉起来,渐渐凑近。“唯提议直接进入核心,并在这里将自身作为试验者进行了尝试。你当时也看到了的,只是这部分记忆被消除了。”真嗣惊惧的地露出诡异的表情,在久远的十几年前,身着白色驾驶服的唯全身连接着设备融入初号机的核心,身后连接的装置仿佛天使张开翅膀。

“结果就是唯在这里消失了,只有她的信息留在了绫波系列里,”背后的灯突然亮起,无数个绫波的头颅被砍下,扭曲地搁在蜂巢般的支架上,在猩红的光线下,一个个好像都诡谲地微笑着。“你所知道的绫波丽,是碇唯复制体中的其中一个。那个女孩也和你母亲一样,被保存在了初号机之中,这全部都是你父亲碇的计划哦,”冬月说出这些话时,真嗣只是难以置信的张大只眼睛,眉毛紧蹙,五官扭曲作一团。冬月从棋堆中抽出一个棋子,其对瞬间訇然崩塌,“毁灭世界并不费事——但是,要重建就没那么简单了,和时间一样,世界也没有可逆性。人心也一样。所以现在,碇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付出了很多代价。包括他自己的灵魂。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真相,包括你父亲的事,”冬月眯着眼睛,拉扯出层层皱纹,这些难以接受的事实如雪崩一般霍然压在真嗣身上。真嗣鞠了个躬,一声不吭地离开。

“真是不讨好的差事,唯君,这样就行了吧……”

在某个阴暗的空间中,碇源堂提着箱子站在一颗巨大的头颅面前,通体苍白,歪斜着脑袋像是脊骨断裂一般,干瘪的皮肤勾勒出消瘦的下巴,没有眼珠的双眼,如两个无底的巨渊吞噬着无尽的黑暗,笑容诡异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苍白的牙齿,凌乱的碎发挤在面庞周围,昏暗的光线投映出裂纹般的影子。整个头颅搁放在一堆血红的小山上,伸出无数双挣扎般的手——“最终的契约时刻即将到来,很快就能相见了,唯。”

“绫波丽”缓缓走上楼梯,却看见真嗣在一角抱坐着。绫波走过真嗣身边,径直走过,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不看书?”真嗣淡淡地问。

“因为没有命令。”

“命令啊,”真嗣冷笑着说,“那就算了!”他愤怒地推倒一旁,整整齐齐堆叠如山的书本,一本本书砸在地上,逐渐短促急迫,如山一般崩溃。“我问你,你是绫波吧?”

“是的,我是绫波丽。”

“那么那时候我救了你,对吧?”真嗣哭泣着说,有许多东西梗塞在心口,很不好受。

“不知道。”

真嗣咬紧牙关,跺着脚缓缓离开。“碇君……”迈着沉重的步子,身体却轻飘飘的,似乎有好多个碇真嗣在同一时刻,同一个地点,走着不一样的步伐。“我没能救出你啊……绫波……”周围的黑暗席卷而来,不一样的声音一窝蜂地钻进脑子里,钻破头皮,扎穿颅骨,脑髓间似乎有蜈蚣在爬行,耳朵里有奇怪的声响在呼啸,是使徒的尖鸣,是导弹的爆炸,是寒风的呼啸,是世人的苛责,是内心的挣扎。钢铁的地板回荡着寒冷的踏声,漆黑的泥潭里响彻着嗤笑声……

“什么都不要再做了。”“都不要再做了。”……“父亲……”“给我驾驶EVA。”“给我驾驶EVA。”……“不过千万别再驾驶EVA了!”“母亲……”世界在旋转,钢铁在扭曲,“美里小姐……”“不知道。”“和你没有关系。”一股眩晕感好像拖拽着整个基地无规律地转动,世界好像变成了一片赤红的地狱,走廊边角的灯光闪动着,赤红的钢铁支架传来无情的冰冷,犹如置身于真空般无的地漂浮,钢铁的灵魂与本体交叉错离,不和谐的倾角斜展着重影,形而上的风暴从不可失的黑暗中刺出利爪,地面如水一般平静,反射着激光。楼梯转动,钢管在蠕动,眼球扭曲膨胀,深深的眼窝承载着为惊惧所裹挟的燥热,深邃的黑色巨洞牵连微细的游丝,好像在呼吸,膨胀着,缩聚着,无形的障壁笼罩着天空,长着如肋骨弯曲利刺黑暗极速湮没蠕动的天空——最终沉寂在了永远的黑暗中。

掌握诺查丹玛斯之钥的人早已看清了命运的闹剧,沉默在无尽黑暗中的少年无法以他的逃避洗清罪孽。无数的利爪向他袭来,嗡鸣的脑畔无法在寂静中找到一丝安宁。“我到底在做什么……”少年选择封闭自己,用至少他认为美好的音乐来躲避讨厌的世界。

“啊啊啊——”裂空的撕吼也无法划破黑暗,猛撞在墙上的随身听如停滞一般,一会儿才摔在地面上。嗡鸣的脑袋抵在墙上,手指撕扯着袖口的白衣……

滚烫的海涛蔓延到坝壁,从红色液体中被取出的EVA与初号机极为相似的紫色甲片上流淌着粘稠的液体从巨球中缓缓升起,如同初生的婴儿。碇源堂直面着热浪,见证神明的诞生。

“最后的执行者终于完成了吗?”

“是啊,这样道具就全齐了。”

沉重的弦音如金石般震荡,少年微笑着仰望天空,“时机到了。终于要开始了呢,碇真嗣君。”

“不要!”真嗣猛撞面前的轻质金属墙,双手紧紧攥起袖口的衣服抱着自己,愤怒的声音中夹杂着雨夜的波涛。“我已经不想再驾驶EVA了!我没有救出绫波,就算我驾驶EVA,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已经够了,我什么都不想做!!!”

“那这样,”渚薰关上随身听弹开的盒盖,默默将它捡起来,“让痛苦的记忆循环往复,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事!”真嗣把头在墙壁上磨碾,“不是渚你让我看到的吗?那个血红的无可挽回的世界……”

“用EVA改变的事,再用EVA来改变不就好了。”

“就算这么说,EVA也好,父亲也好,美里小姐也好,无论是谁,我都不能相信!”他竭尽全力撕吼着,激动地一口气所有的话都一泻而出。

“但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我做不到啊!”真嗣紧咬着牙关喊道,“是美里小姐她们给我带上这个的,说让我不要再驾驶EVA。威胁我说在家时就会死……EVA什么的都无所谓了……”真嗣无力地说完最后几个词,身体疲惫地向下倒去。世界安静了许久。渚薰缓缓走到真嗣背后,两只手轻触着真嗣脖子上的项圈。项圈散发着红光,发出清脆的响声,从脖子背后解锁。“我都理解,”渚薰将项圈从脖子上摘了下来,“Lilin的诅咒和EVA觉醒的风险,就由我来承受吧。”真嗣摸着自己的脖子,听到这话后难以置信地猛然转过身去。渚薰表情平淡地将项圈戴到自己身上,看到后真嗣倒吸一口凉气,“渚君……”

“你不用在意,”渚薰微笑着说,“这本来就是Lilin因为惧怕我而制造出来的东西。我早晚也会这么做的。”渚薰坐到真嗣身边,把手撑在压皱的床单上。“碇真嗣君,你的希望就是留在教条爆炸中心的两柄枪而已。那是发动补完计划的关键,我们把枪拿到手就行。这样的话,NERV既不会引起第四次冲击,和第13号机一起使用的话,还有可能修复世界。”

真嗣低着头,“也是呢。”他微笑着点头,轻声说:“嗯,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到。”真嗣抬起头,看向盯着自己的渚薰。“是和你一起才行。EVA第13号机是双插入栓系统。让我们两人成为Lilin的希望吧——现在的你最需要的就是希望,以及赎罪和内心的从容。”

“真厉害呀,你什么都知道……”真嗣投来崇拜的目光。

“因为我一直只想着你的事情啊。”

真嗣深情地凝望着渚薰,“谢谢你,渚君。”

“叫我薰就好了,”渚薰微笑着说。

真嗣脸上泛着红,“那么,也叫我真嗣就行了。”薰以笑容来回应,站了起来说:“和弹钢琴一个道理,两个人一起的话就会有好事发生的,真嗣,”渚薰伸出一只手。

“嗯,”真嗣牵起渚薰的手,“走吧,薰。”

关于近第三次冲击和第三次冲击:

《破》的结尾,以莉莉丝为原型的(即由莉莉丝细胞培养出的)初号机觉醒在尝试拯救绫波丽的过程中与力天使结合,相当于莉莉丝(之子)与亚当(之子)融合,导致近第三次冲击的发生,这次冲击打开了GUF之门,但仅仅进行到了仪式部分。Mark.06从天(月球)而降,受SEELE命令的渚薰驾驶该EVA(真正的神,不需要供电系统)投下卡西乌斯之枪刺中初号机而中止近第三次冲击,GUF之门关闭。随后,Mark.06潜入最终教条区,并与莉莉丝融合发动真正的第三次冲击,这是渚薰向真嗣隐瞒的。随后的冲击由人为停止,但是导致的结果是陆地被核心化变成一片血红,并在全球范围内充满了名为L结界的力场,地球上每隔一段距离出现绿色的光之十字,后来十字处从地底涌现出无头的EVAInfinity,全世界几乎所有人类及动植物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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