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能逃避（2 / 2）

“——不对，绫波——丽。”纯白的，鲜红如玛瑙的眼睛——

放大，冲过来，扭曲。

猛然睁眼，喘息着。

“啊。”

一片雪白的房间，像漂白过一样。

蝉鸣。

真嗣从床上坐起来，满头汗珠。洁白的光线透过左侧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点亮了大半个房间。又躺下。

“陌生的、天花板……”

一架侦察机从巨大的血泊上方掠过血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蓝天倒映其中，透露出诡觉的紫色。红色的云朵，静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血泊的周围，被染红的废墟，从低到高打扮的排布，犹如一个血盆大口中参差獠牙。“第四使徒来袭后被歼灭，然后是接收第三适格者以及首次启动EVA初号机，一切都照着原定的计划进行。”一阵雄浑的声音说。

“但初号机庞大的修理费却在意料之外，”一个尖细略带鼻音的声音应道。

“和被冻结的零号机相比，这不算什么问题，”接着，是一阵硬朗的评论声。

碇源堂正端坐在一个白色的立方体桌子旁，一圈立着七个黑色的石碑，用红色的字体写着“SOUNDONLY”和“SEELE”，以及01到07的编号。在这之上，赫然地画着一条毒蛇缠绕在苹果上，两边是七只眼睛的图标。背景是一望无际的黑紫色，背后的图标则是，以一个三角形三条边，围城的三个大小不一的正方形，三角形中间的是一只眼睛，好似上帝之眼。

“虽然修理费高了点，但只要在第五使徒来袭时初号机能出击就行。”

“不用担心，初号机已经投入实战，二号机及其驾驶员也在德国进行测试。”

“按照计划，三号机也在建造中。”

“统帅NERV和EVA是你的职责，可别让我们失望了。”

“没错，歼灭使徒，只不过是与莉莉丝的契约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人类补完计划，实行该计划才是我们的最终愿望。”

在洁白无瑕的桌面上，摆放着“人类补完计划第27次中间报告书”的“超机密”文件。碇源堂仍保持着那个姿势，眼镜因反光变得通白。“我明白，一切都按照SEELE的剧本进行。”

身穿红色防护衣的工作人员已然开始了红色世界中的工作。防护衣紧紧包裹住头部，面前用盾形的玻璃提供视线。圆滑的脑袋和硕大的衣服像一只陆行的海星。

“EVA初号机的回收工作已经结束，现在第六机库中，计划今天十点开始进行检查。”广播中，伊吹报告说。

“失控时的数据呢？”

“容量为0。没有任何数据被写入。”

“结果是原因不明啊。作为武器的可靠性，这也太苛刻了点吧。”美里身着防护服，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说道。

真嗣走出房间，迎接他的同样是一片雪白。刺眼的白光从窗外射入，在地上投影出窗户鲜明的轮廓，一黑一白，像一幅曝光过度的老照片。无外是连续不断的短促鸟鸣声。真嗣将手放在玻璃上，身着白色的病号服，静静地看着窗外洁白的一切。一阵滚轮声，几名护士推着转运车从真嗣身边经过。真嗣转过头去，床上躺着那个孱弱的少女，头发被光线漂洗成蓝色，只有血红的眼睛依然醒目耀眼。她身上依旧包扎着绷带，将眼睛偏过来看着真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拙劣雕刻的石膏像，微微湿润的头发粘腻在脸上，脸颊显得十分苍白。

“失去AT力场后，使徒崩解了，这真是远超预想啊，”律子坐在飞机上的座位上，戴上了眼镜低着头说。

此时，一架两栖飞机正紧贴着鲜红的水面滑行，水面上飘泊着朦胧的血雾。“简直就是血海般的地狱，感觉就像是第二次冲击，看着心里不舒服。”坐在律子左边靠窗的伊吹向窗外看着说。

“EVA能够战胜使徒，这一事实证明人类还有一丝希望，”美里隔着走道坐在右边，腿上摆着吃完的盒饭，一手捧着那个十字挂件，神情忧伤。

“背负着这希望的驾驶员好像醒了，”律子说。

（第一内科的鹈饲医生，鹈饲医生，请马上与第一外科的东医生联系）

（B事件的医疗会议将按原定计划召开，相关人员请前往第二会议室）

真嗣一个人坐在“第一脑神经科”的排排座椅中，抬起左手，目光呆滞的盯着。伴随着清脆的踩踏声，美里向这次走来。在强烈的反光下，看不清她的脸。她似乎说了些什么，真嗣边把头偏向美里，随即站了起来。

美里和真嗣一同前往乘坐电梯。刚到门口，电梯门便缓缓打开。碇源堂正站在其中。真嗣抬头看着他，愣了一会儿，猛地把头偏开。碇源堂面不改色。

电梯门关闭，顶上表示楼层的数字依次变大。

“让他一个人住吗？”美里惊讶的问道，诧异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这里是司令部，好似一个广场扁平而宽阔，由周围倾斜的蓝色垂体玻璃可以判断，这里应该位于金字塔总部的腰部。空旷的方形司令部中间，只是放着一个简陋的纯粹长方体桌子，地面上刻印着奇怪的花纹。

“是的，他的房间就在前面的第六区，没问题吧？”

“嗯，”真嗣回答道。

“这样可以吗，真嗣？”

“没关系，一个人住哪都一样。”真嗣面带微笑的说，而美里则一脸忧虑。

“你说什么？”律子将电话放在耳边，惊讶地问，故意的提高声调。

“我是说，我要让真嗣住在我那里，已经得到上面许可了，”美里对着电话用手捂住嘴小声道：“——不用担心，我不会对小孩子出手的。”

“那是当然啦，你在说什么呢？！你这个人每次都这样……”律子生气地大声斥责，使美里赶忙将电话从耳边移开，用另一只手捂住耳朵。“还是老样子，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美里无奈地吐槽说。

坐在副驾驶座上，真嗣胸前抱着一个文件袋，暖色的灯光打在脸上。“好了，今晚要好好庆祝一下！”美里忽然说。

“庆祝什么？”

“当然是为了欢迎新室友啊。”

下车后，他们走到LAWSON’S的食品店中，挑好东西，等待着付款。前面只有两个人。

“果然还是要搬家吗？”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说道。

“嗯，没想到这里真的会变成战场。”另一个女人回答。

“我老公说让我跟孩子先离开这里。”

“听说今天一天就收到了一百多封搬家申请。”

“说的是啊，虽然这里是要塞都市，但可别指望NERV了。”

“昨天的事一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呢。”

“就是啊。”

“不好意思，我稍微绕一下路，”美里说。

“要去哪里？”真嗣问道，腿上堆满了用塑料袋装着的，啤酒咖啡之类东西，几乎要把真嗣的脸遮住。

“一个好地方，”美里侧过脸来，一字一顿，神秘地说。

他们来到一座露天的天台，建在一处山坡上，从这里可以看到城市的全景。

“总觉得这座城市很萧条，”面对此情此景，真嗣如是说。

“时间到了，”美里低头看了一眼表，忽然响起了一阵绵长悠远警报声。

只见城市中平地忽然打开巨大的闸门，一座座钢筋铁甲建造成的大楼拔然而起，上升至高处，连夕阳都要遮蔽。

“好壮观，大楼升起来了。”

随着大楼升至最高，底下的固定栓一个接一个旋入地基，作为大楼的支撑。大楼的侧面也张开了太阳能板用于补充电力。夕阳的余晖为城市的大楼渡上金色，座座高耸的大楼熠熠生辉。金光照射在方向不同的大楼玻璃上，光线交织在一起，好像一只网，暂时罩住了安宁的美好。“这就是迎击使徒专用要塞都市，第3新东京市，我们生活的城市哦，”美里的脸上绽开笑容，在夕阳下，动人的眼睛闪耀着迷人的光彩，偏过头来，“也是你在保护的城市。”夜已深，真嗣和美里来到一座公寓的转角处，大楼用现代的钢铁作为外表，灯光照射其上，散射出朦胧的光亮。

“你的行李应该已经送到了，”进门前美里说，真嗣则跟在他身后。NERV包装的行李已经整齐的堆叠在门口。“其实我也是前几天才搬来这里的，”美里打开门，又按一下开灯的按钮，黑暗的房间瞬间灯火通明。

“好了，进来吧！”

“呃——那，打扰了，”真嗣羞涩腼腆地说，手中还抱着刚从便利店买回来的食品。

“真嗣君，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哦，”美里略微严肃的说道。

“唔，”犹豫了一阵，真嗣迈了一小步走进家门，脸颊微微红润，“我，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美里也露出喜悦的神色。

“——不过呢，稍微有点乱，你不要介意啊，”美里俏皮地说。

只见房间中央的茶几上、柜子上，都摆满了绿色的酒瓶。到处都遍布着插着筷子的碗，废弃的披萨盒和明信片，以及几个没有拆封的行李箱。几个行李箱中堆满了衣服，其中一件衣服的袖口，耷拉在箱子外，箱子顶上杂乱的堆叠着几本汽车杂志和笔记本，书中间夹着一个文件袋，旁边是一卷胶带和一个喝完的易拉罐。

“这叫，有点乱？”真嗣张大着嘴惊讶地看着，下颌快要脱臼。美里则在装满了易拉罐的，看似是卧室的房间中寻找着什么。摆在中间的榻榻米上，还横放着一条牛仔裤。

“啊，抱歉，帮我把东西放到冰箱里吧，”美里换着衣服，隔着房间喊道。房间里也是凌乱地摆着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床头边放着几本汽车杂志、《韩非子》和《君主论》。

“好，好的，”真嗣拉开冰箱门，只见其中整整齐齐装满了冰块、零食和啤酒，真嗣不禁怀疑她是怎么过日子的。

在微波炉滴的提示音后，美里双手合十坐在餐桌前，兴奋的大喊，“我开动啦！”

桌上摆放着各种微波加热的速食食品。美里抄起一杯啤酒，头往后一仰，猛然灌到嘴，咽喉在吞饮中有节奏的跳动着，一饮而尽后将啤酒罐猛砸在桌上，紧闭上眼睛挤出几滴泪珠，面部通红，同时发出不明所以的爽快尖叫声。“人生果然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活的啊，”美里尖叫道。“诶？”美里直起身子，在桌子下翘起二郎腿，一只手将啤酒罐摆在手中说道，“你不吃吗？味道还不错哦。”此时，美里已经换上了照片上的装束，高高地扎起马尾辫。

“不，只是……我还太不习惯这样吃饭，”真嗣将双手插在放在膝盖上，端坐着回答道。

“不行哦！不可以挑食！”美里猛然把新启的一瓶啤酒砸在桌子上，溅出白色的泡沫浪花，好像很生气地说道，随即站起，将全身跨过桌子，把脸怼在真嗣面前，两鬓前发丝下垂，双手撑在胯边的桌子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呃，那个，”真嗣脸颊微红，赶忙说道。

“像这样和别人一起吃饭，很开心吧，”美里眯起眼，歪着头笑着说道，“那么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家了，千万不要客气哦！”说罢伸出食指和拇指，递出一个wink。

“好……好的，”真嗣无奈，抽搐着嘴角说。

“真是的，‘好’、‘好’、‘好’，你这样说话烦不烦啊？你是男孩子吧，给我干脆点！”说着，便伸出右手，右腿搁在桌子上，揪住真嗣的头用力来回揉搓。

“呃……是……”

“算了，去洗个澡吧，把所有的不愉快全冲掉吧！”说着边坐回去，向后一仰，用双臂做出了一个爆炸的动作。“洗澡可是对生命的洗涤哟。”又伸出食指，摇晃着说。

真嗣脱了衣服，盯着天花板上的衣架挂满五彩斑斓的文胸和内裤，脸颊微红。刚打开浴室门，只见一只不知是什么的黑白色奇怪生物出现在面前，头上顶着红色的羽毛，背上挂着一条粉色的毛巾，扑腾着翅膀。真嗣惊吓地大叫着，赤裸着身子跨步奔跑，时不时回头看，慌忙地扒开帘子，对着美里叫到：

“美，美里小姐！”

“怎么了？”

“呃……呃……”真嗣一时语塞，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正当此时，那只奇怪的生物光明正大地从身边走过，左摇右摆，威风凛凛，好像一个刚战胜了入侵者的常胜将军。

“它呀，”美里解释，“它是温泉企鹅，一种鸟哦。”说罢的是，企鹅便用它的爪子，按下墙上的按钮，墙壁上的门立刻划开，其中是一张舒适的床，一盏台灯和一台电视。真嗣目瞪口呆地看着，转过头看向美里说，“有那样的鸟吗？！”

“15年前可是有很多哟——它叫片片，也住在这里，是我们的室友哦，”说罢拿起摆在桌子上的一瓶啤酒，“话说，你不遮一下吗？”真嗣向下一瞥，顿时涨红了脸，连忙用手捂住，躲到了帘幕后。

“我是不是有点过了啊，”美里边喝着啤酒，心想，“被看透的人也许是我啊……”

圆形的灯挂在天花板上照亮着整个浴室，浴缸中水波粼粼，浴室里热气腾腾，水雾氤氲，真嗣一手沉在鱼缸边缘躺在其中，若有所思，温暖的热水慢慢寂寞疲乏的皮肤和肌肉，身体都舒软了下来。

“葛城美里小姐，不是坏人啊——不过洗澡会让我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

“丽的情况怎么样？”律子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响。此时，她正站在碇司令身边，用手抱住一个文件夹，透过破碎的玻璃，看着被红光渲染的巨大空间。昏暗的空间中只有三盏灯在发出微微的光亮。司令正站在玻璃正前。

“下午你去了医院吧，”律子又说。

“她没问题，现在优先要做的事是重启被冻结的零号机。”

“你儿子还好吗？我觉得他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随他去，正好可以利用这个借口来让零号机解除冻结。”

“那么就按葛城中校的提议办吧。”

月色照在晦暗的房间中，原本永夏的东京也透露出一丝寒冷。周围杂乱无章的摆放着行李箱，真嗣则趴在中间的榻榻米上侧着头，戴着耳机，连接着手上的随身听，枕头边放着转学申请书。

“没有一丝征兆，突然被选出来的第三适格者，然后使徒也在这个时期来袭，碇司令的儿子被强行加入NERV，这一连串的是的确很蹊跷；可是虽然使徒被打败了，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美里坐在浴缸中，大腿从水中露出靠在一起，神情严肃。

“这天花板也很陌生，这是当然啦，这座城市里根本没有一个我认识的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真嗣躺在床上，头脑里涌入许多杂乱的画面，翻了个身将腿蜷缩着。

美里裹着抹茶绿的浴巾，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用毛巾擦拭着湿润的头发，拉开真嗣房间的障子门，昏暗的光线涌入漆黑的房间。“真嗣，我进来了哦，”美里的影子投映在地板上，把毛巾搭在脖子上，一手撑在门上，“有件事我忘了说——你做了一件值得被称赞的了不起的事，你可以以此为傲；晚安，真嗣，要加油哟。”

第四使徒水天使（サキエル/THIRDANGELSACHIEL/萨基尔）于2015年开始袭击第三新东京市的首位使徒。

从海中来袭的使徒，在死海文书中被称为水天使。名字来源于犹太教中司水和星期四的大天使，他的名字原意为“神的公正”，居住于天堂的第一层“刹马伊姆”，与凡间接壤，据说是监视人类的存在，故此在其堕落后拥有邪视的能力，这双邪眼中射出的光线最具杀伤力。经MAGI系统的调查证明其不但是非遥控操作，而且是具有学习、再生的智慧生命体。由掌中发出光之枪攻击对手，并且从眼状部位发射破坏光线，受到联合国军方的N2地雷攻击之后，长出第二张脸孔。人类的无能在它压倒性的战力面前暴露无疑，之后，因初号机暴走而自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