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能逃避（1 / 2）

一侧闸门忽然打开，围成一圈的几个护理人员匆忙地推出一张转运床来到了真嗣面前，随即撤下了。

（目标突破绝对防御线）

躺在床上的是一名淡蓝色头发的少女，熟悉又陌生。她穿着奇特的白色紧身服装，胸口写着“00”，似乎是编号之类。她身上缠满了绷带，就连头上和右眼上也紧紧包扎起来，右臂上厚厚的绷带里面打上了沉重的石膏。她红色的眼睛目光呆滞，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她缓缓用插有针管的手臂，费力地支撑起她那羸弱纤细的身躯，美丽的淡蓝色发丝略带棱角，微微颤动摇曳，娇喘微微，声音中夹杂着哭泣般的悲伤。真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刹那间，上空传来尖锐的爆鸣声，声振屋瓦，一个十字架形的爆炸光线穿破了地下都市的层层钢板，在金字塔形总部的上方延伸开来。被击碎的倒吊建筑，纷纷坠下，在湖泊中溅起惊涛骇浪，在森林中卷起滚滚尘埃。大地在震动——只见地上的人们都站不住了脚，转运床倾倒在地，蓝发的少女在地上姿态扭曲，大口喘息着最后的气息。

高处，司令的嘴角扬起了诡谲的笑容。

“你没事吧？”真嗣赶忙向少女冲去，搀扶起她的肩，只见她面目狰狞，咬住牙发出痛苦的号叫。真嗣看了看少女，回头瞥了一眼那巨大的机甲。他抬起右手，手上已经被染上斑斑血迹。真嗣惊叹着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若有所思。他紧闭双眼，在心中重复默念着。

“不能逃避。”

“不能逃避。”

“不能逃避。”

真嗣猛抬起头，睁开眼瞪着前方，声音由细微变得坚定。

“我来。我来驾驶。”钢铁的墙壁打开几个闸门，透明红色液体滚滚冲出，声音震耳欲聋。下降的水面翻腾，拍打在紫绿配色的机甲上。

（第三次冷却完毕。飞轮停止转动，解除连接）

（辅助电压正常，冷却栓已排出）

（开启脊髓传导系统，准备链接）

巨大的军绿色控制器解开连接，EVA背后的紫色甲片翻开，露出白色如脊柱般的结构——其中有一个深红色大洞。接着，机械手臂将一根长达十米的白色棍状物体插入洞中，上面写着“EVA01”。机械手臂放开插入栓，遂自动旋入其中。显示屏幕上呈现出，从外到内呈蓝色到红色的扫描图，插入栓外一大一小的两圈扫描仪由外到内，随着插入栓改变着颜色，最后扫描仪重合到一起，呈现着醒目的红色。真嗣乘坐的操作台也随之停下。

（插入栓深度维持在20，精神污染测定值在标准范围内，插入栓维持在+02至-05之间）

（内核固定完毕）

（收到，开始第一次接触）

机甲脖颈部的紫色装甲紧紧闭合，黑色的平行四边形眼睛闪烁出荧光的绿。

（插入栓内注水）

金属管道式的插入栓内涌入黏糊糊的棕红色液体，逐渐将真嗣浸没其中。

“这是什么啊？”真嗣慌张地叫道，同时紧憋住气。

“没事的，肺中充满生命之水（LCL）后，氧气就可以直接进入血液了，很快就能习惯了。”律子冷静的声音通过广播传入真嗣耳中。他猛吸一口，窒息感瞬时不复存在。

（主电源连接完毕，进行第二次接触）

（A10神经连接正常）

随着电离的进行，原本浑浊粘稠的生命之水变得透明，插入栓的内壁也在千变万化之中出现了外界的影像。

（生命之水电离状态正常）

（将思考语言定为日语，初次连接一切正常）

（开通通讯线路，1至1045线路全部开启，测量突触连接情况，同步率41.3%）

“没用到战斗服就能这样，真是厉害啊。”律子在惊叹道，右手放在一位短发的女子摩耶肩上。美里在身后默默注视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矩形单元格。“谐波数据全部正常，没有失控现象，”摩耶说道。“可以发射了，”律子朝美里说。

“发射准备！”葛城上校朝麦克风大喊道。

（发射准备）

（解除第一锁定栓，脐带桥开始移动）

机体面前的H型横道，缓缓离开。

（解除第二锁定栓，移除第一、二拘束器）

在连续不断的广播声中，方才拼接成一块块墙壁分散成了五块不同的单元模块。“解除1至5号安全装置。”

“已确认解除。初号机已处于自由状态。”

（内部电源充电完毕）

“明白，EVA初号机移至发射口。”

（各磁悬浮轨道变位正常，电磁引导系统运作正常）

（初号机正向K52出口移动，发射顺序按预定计划进行中）

（EVA到达发射口，地点位于地上0地点）

初号机已经站在靠着墙面的巨大发射装置上。固定装置将其固定在脚底的升降平台上。

“没有问题吧？”美里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向司令。“当然。不打倒使徒的话，我们就没有未来。”碇源堂十指交叉摆在面前，镇定地回答。

“碇，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冬月耕造站在一旁，眼睛盯向屏幕问道。

白色手套下的嘴唇微启，露出诡秘的笑容。

“发射！”美里呼喊着。

一瞬间，平台连同初号机一起向上飞升，所经过的地方摩擦出蓝色的电弧。地面上，红色警戒线围成的正方形闸门随之打开，初号机出现在寂静的黑夜中，绿色的部分在光线下透露出微微荧光。

“没问题吧，真嗣。”美里透过通讯关切地询问。

“是。”

“解除最终安全装置，EVANGELION初号机，出击！”

“真嗣，现在想象自己在走路。”律子的声音。

“走，”真嗣在心中默念着，双手握住一旁的操纵杆，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神经紧绷着。正当他想时，初号机上身微微前倾，抬起左脚向前踏去——震起的气浪使道路两旁电话亭的玻璃四分五裂，树木为之震颤。

“走起来了，”透过屏幕，律子激动地说。

“走，”真翤又在脑中想象着，初号机随即抬起右脚，却磕碰到左脚上失去平衡，跪倒在地，面部狠狠的撞击在地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真嗣，加油啊，快站起来！快！”美里朝着麦克风大喊道，真嗣抬起头，瞳孔不禁忽然收缩——只见使徒已然出现在初号机面前，用它细长垂地的胳膊抓住初号机的头颅，轻而易举地将其拎起悬浮在空中。使徒又用另一只手抓住初号机的左臂，奋力拉扯扭曲。真嗣发出痛苦的声音，他手上青筋暴起，感觉到无比炙热的灼烧感，放开控制器用右手握住扭曲的左手，欲以此减缓疼痛。

“冷静，真嗣，被抓住的不是你的手——”律子喊道，问向旁边的伊吹，那位短发的女子，“EVA的防御系统呢？”

“信号没有反应。”伊吹紧盯着显示屏说道。

“没有释放领域，”一旁的日向庚说道。

“不行吗。”律子偏着头说。

使徒的两个面罩，直勾勾的盯着紧握的手臂，尖锐的爪子忽然将手臂折断，溅出如雾的血液，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插入栓内闪着红色的警告光线，照射在真嗣扭曲的脸上，瞳孔收缩露出绝望的表情。

“左腕损伤，回路被切断！”

只见使徒将初号机抬高，关节部位向后凸起的锥刺闪耀着耀眼的紫光，发出如静电般刺耳的声音。

“真嗣，快躲开！”

只见那亮着光的锥刺，在使徒的手臂中穿梭，向前发射出去，猛烈的撞击初号机的头部。随即向后收缩，当锥刺向后拉长时，又猛然弹射出去。真嗣痛苦地捂住双眼，面前闪烁着刺眼的光线。

“头盖前部出现裂痕，”伊吹报告。

“装甲已经撑不住了，”律子抬头望着这一幕，面颊上挂着豆大的汗珠向下流淌。

来回的猛烈撞击，向四周溅出火花。最后一下，初号机猛然向后飞去，撞在一座钢铁大楼上，随即被刺穿的头颅如激流一般喷溅出血液，笔直的像贯穿头颅的一把枪。指挥部发出警报声，“头部受伤，损伤程度不明。”青叶茂报告说。

（动作维持系统出现问题）

“情况怎么样？”美里大声询问，周围的屏幕变成清一色的红，令人窒息的红色弥漫在空气中，仿佛被沾染了血液。

“同步曲线反转，脉冲正在逆流。”

“切断回路，拦截逆流脉冲。”律子锁紧眉头，依旧站在伊吹后方说道。

“不行，信号被拒绝，无法接收命令，”伊吹回答。

只见屏幕上紫色的连接栓一个个断开，线条无规律地波动。

“监视器没有反应，无法确认其生死，”日向回应道。

“初号机处于静止状态，”青叶报告说。

“美里！”律子将头偏向美里。广播声音嘈杂，工作人员的焦急报告声此起彼伏，无不透露出紧张的情态。美里咬紧牙关，眉头紧蹙，“看来是不行啊——作战中止，优先保护驾驶员，强行弹出插入栓！”

伊吹侧过椅子，“不行，完全无法控制。”

“什么？”美里眼前一黑，仿佛陷入了无底的大洞，张大嘴震惊地说。

“滴——滴——滴——”

“真嗣！！！”

俄顷，本已暗淡下来的眼睛，重新点击光亮。初号机张大嘴巴嘶吼着，像一只冬眠初醒的巨熊。

（EVA重新启动）

“怎么会，应该动不了了啊？”

“难道是——暴走（失控）？”律子震惊地看向了显示屏。

初号机抬头长啸，发出尖锐的，似防空警报般的撕吼声。他屈腿蹲下，猛然一蹬便如猛虎扑食一般向使徒扑去，在其胸膛上摩擦出激烈的火花，使它向后倾倒。初号机顺势踩在胸膛上，用手抓住他肩上的甲片奋力撕扯，又因徒劳而猛一蹬向后退去蹲落在地上，又向使徒猛冲过去，双脚沉重地踩在地上，步伐却矫健轻盈，健步如飞。正当初号机要接近使徒时，只见他猛然将身子摆向前，双手垂地，用渗人的面具盯着前方。初号机猛地撞在一堵凭空生成的八边形屏障上，从中央向外渐变出斑斓的色彩，层层叠叠，像水中的涟漪。

“AT力场？！”律子惊异的说道，咬紧嘴唇，目不转睛的盯着。

“不行，只要有AT力场在……”美里说道。

“就无法碰到使徒。”

初号机举起被折断的左肢，一握拳，机甲下红色的肌肉先是膨胀，又恢复的完好如初。

“左腕复原。”

“好厉害。”

紧接着，初号机将两手相背插入屏障的中央，用尽膂力奋力地撕拉。“初号机也释放了AT力场，正在中和位相空间，”伊吹看着屏幕上的图像报告着。“不，是在侵蚀。”律子望着屏幕解释道。AT力场出现了如布帛一般的裂痕，最后被完全拉扯开。“竟然轻松地把AT力场给……”

接着，初号机继续低吼，使徒的十字光炮射至百米之远却未伤其分毫。撕拉着，紧握着，断裂的黑色手臂迸射出深红的血液——初号机抬腿重踢一腿，使徒飞撞在道路尽头的楼房上。暴走的猛兽向前猛扑，将使徒身后的楼房平地推动，在地上摩擦扬起尘埃，将使徒猛扑在地，暴露出那深红的巨大球形核心。初号机用拳头猛撞着，掰断肋骨似的灰白色锥刺，拔出匕首猛扎——同时发出怒吼。刹那间，使徒的双眼闪起红光，他身体膨胀卷起，似蝙蝠一般用趴在头部，随即幻化成一颗巨球，无限地膨大爆炸变得凹凸不平，最后像气球一般爆裂，溅出如洪水般的血。瞬时出现紫色的球形闪光，向上延伸变成柱形，顶部幻化成红色的十字，倒影在水中。在月光下，斑斓的彩虹跨过山间。

“EVA呢？”美里询问道。

只见熊熊烈火中，颀长的黑色身影缓缓走来，走路时发出血花四溅的声音。

“那就是EVA，真正的样子……”

碇源堂嘴角上扬，无声的观看着这一幕，眼镜上反射着烈火焚烧般袭人的光。

这是一片血红的海洋。

气泡向上飘升，遮蔽双眼。

一片黑色。列车的声轮毂声呜呜作响，越来越靠近。

黄昏的光线从电车的窗户扩散开来，像洒在浓雾上一样朦胧，以至于外面的景象都氤氲晕开来。

“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温柔的女声，飘飘然如黄昏的浮云。

“男孩叫真嗣，女孩的话就叫丽。”

“真嗣，丽。呵呵，”一阵轻柔的笑声，“真嗣。真嗣。真嗣。绫波，真嗣。丽。碇，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