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婚配(1 / 2)

上官婉儿出门时,郭迩正坐在驴子身边,嘴里叼着一根驴子的草料望着夜空。今日月朗星稀,树影轻舞,叶声沙沙。空气中弥漫着雨后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清香味。

“她怎么样了?”

“睡了”。

夜色正幽,二人并坐无言。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上官婉儿问道。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没有对你设防。”

婉儿接过郭迩递过来的酒,深深饮上一口。这酒入喉苦涩,远没有宫中琼酿清润甘甜。想起宫中万千灯火玉带凭阑,又想起麓哥哥常做的榆钱酿,如今人在异乡守着一弯冷月,只得强压下心中浓重的思念。

“本以为,我十八岁游历四方,到如今也四年有余,见过的人情冷暖,悲欢苦乐已足够,没想到......”说罢,又猛饮一口。

“人本就是一种可怜又可悲的生灵。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在轮回之中挣扎翻滚,实际上不过是沧海一粟,万千虫蚁罢了。可在这生命的苦浪之中,又有着永远挣不脱的贪嗔痴爱与无奈。”郭迩也望着今夜的高悬的弯月,眼中没有了白日里的顽皮,而是多了一份历经世事的释怀。“对了,方才你为何问我媪妖斗篷的材质?是有什么线索吗?”郭迩抢过酒瓶,语气又变得吊儿郎当。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郭迩也没有再追问,将酒瓶向腹中倾洒,灌了个痛快。

京畿道,皇陵

“公主,公主您不能寻死啊!”

“关窍,放手。”

“公主,皇帝诏书已下,事已成定局!您若自戕,恐怕要累及骨肉至亲啊!”

抵在脖颈上的剪刀缓缓放下,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李若仙,还有什么骨肉至亲。”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戏谑地笑着,泪眼婆娑。自今日傍晚圣旨传来,将她赐婚契丹王后,李若仙犹如受了晴天霹雳。

自下生伊始,她便由奶娘在皇陵中抚养长大,母亲身份微贱,刚生下孩子,即被皇帝以皇家蒙羞为由,下令赐死。这十八年来,她被禁足皇陵,连一个封号都没有。她时常盼望走出皇陵的那一天,可日盼夜盼,盼来的却是一纸远赴塞外,终身不归的婚书。

关窍将剪刀收好,抱住了她,也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公主,上天对你不公,咱们自己可不能作践了自己。”她擦掉了李若仙的泪痕,看着她的眼睛,一些模糊的想法在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这,也未必是个坏事。”

西塘镇,货郎家

天刚破晓,春冰从噩梦中惊醒,回想起昨晚将自己的事对她们合盘托出,心中后怕,于是准备偷偷溜走。可闻到了早饭的香气,又被馋虫勾引溜进厨房,打算吃两个馒头再走。恰巧与早早等在蒸笼前,打算趁热尝鲜的郭迩撞了个正着。

“想跑?”郭迩一把抓住她,轻松把她制住后,又腾出一只手从蒸笼里拿出一个包子趁热咬了一口,皮儿薄馅儿大,香气四溢。春冰盯着肉包子挪不开眼睛,郭迩把包子连屉端走:“带我们去大河村,要不没你的份儿。”

“可是我真的不敢回去了。我会再被抓起来配婚的。”春冰可怜兮兮地低下头。

郭迩一时语塞,看着她又瘦又小的身躯,刚放下防备,春冰飞快抓了两个包子头也不回地跑了,远远地对着郭迩摇了摇手里的包子得意地一笑。

结果很快被上官婉儿抓了回来。看了洗过脸的春冰,她总觉得莫名熟悉,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就是昨日午时在衙门门前撞了刘秀才的人吧!”

春冰也想起来了,挠了挠头,笑了。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稚嫩的脸庞上,小姑娘笑得鲜活明快,两个小酒窝嵌在小脸儿上,连周围的一草一木都跟着灵动了起来,这一幕,真真好看得紧。上官婉儿的心中因这份纯朴的笑容而生气明媚的快意,不禁由衷感谢上苍的好善之德,让这样鲜活的小生命避开了残忍的劫难,能够继续在这世上肆意生长。

三人吃过早饭后,由春冰带领,坐着马车向大河村的荒山进发。到了山脚下,马车已经无法前进,三人只能在草木葱茏的荒路上艰难前行。

“你怎么发现我是装晕的啊?”春冰一边引路一边问。

“我从出生开始便跟随父母迁居,六岁学武,十二岁见过庙堂高远,十五岁独身闯荡江湖学艺,你那点雕虫小技,骗不过我。”

春冰有点听不懂,就又问:“那,你又为什么说我在西塘镇扮成乞丐显眼呀?

“西塘镇向来富庶,乞丐极少,你刚进馄饨铺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你身上,也恰恰说明这里的人没见过什么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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