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线人(1 / 2)

二人七拐八拐,走了很久,上官婉儿一路都观察着郭迩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腰间悬挂的紫金刀。此刀刀鞘精美,上头镶嵌着数十颗上好的南国宝玉,此等宝物只随意系于腰间,此女来历定非寻常。还有那斜插在发间乌黑油亮的黑鸦翎,莫非是什么江湖帮派的标志......一边如此想着,一边暗暗捏紧了自己背后的蛇鞭,以防不测。

终于走到了一间老旧的瓦房,郭迩用独特的节奏敲响了房门。很快,两扇门的缝隙中伸出一个窄小的脑袋,零散的几撮头发四仰八叉地立在头上,嘴巴上挂着两撇短小的胡子。这男人眼睛上下打量着上官婉儿,正犹豫要不要开门,郭迩直接推开了门走进院子,院中拴着一个正在咀嚼草料的驴子,长相和它的主人一样滑稽。

郭迩毫不客气地在屋子正中央的长条凳上坐下,并把上官婉儿一并拉进来摁坐在旁边。

“喝茶,喝茶。”男人身材矮小,还有些驼背,不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为她们奉茶后便主动说起近日的见闻:“最近我去附近村子卖货的时候,发现各个村子都闹妖精闹得厉害,有的村子已经开始为那妖怪修庙,还有的村子在捉妖,说是抓到了就要烧死。”

“大河村呢?有消息吗?”郭迩将茶盏轻轻掀开,轻吹茶叶,又用盏盖划开涟漪,先嗅后品,最后撇了撇嘴将茶盏放回了原处。

“没有,大河村正值汛期,外头人都进不去。您看我那驴子,也不会游泳啊您说是吧。”卖货郎挤着眼睛笑,露出一排大黄牙。“哦对了!前几日大河村河里冲出来好几具尸体,老百姓都吓坏了。而且那些尸体,都没了半个头,脑髓也被挖空了,大部分都认不出谁是谁。啧啧啧,太惨了。”

上官婉儿和郭迩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都有了不祥的预感。

“我听人家说,这古书上写过,媪妖专门在阴间吃死人的脑髓,姑娘您小心着点儿,这东西可邪门儿了!要不,就甭查了。”卖货郎讨好地笑着,眼睛附近挤出一排很深的皱纹。见两位姑娘谁都没接他的话茬,郭尔嘴角一勾,他马上识相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二位贵客今晚就别走了,最近世道乱,我下厨炒两个拿手好菜招待二位,您看行吗?”

郭迩听到拿手好菜几个字,眼睛亮了不少。

“得嘞!”卖货郎眼色极快,带上了门,一溜小跑进了灶房。

郭迩转轻轻皱眉,面上一扫轻佻,转为严肃的神色:“近两月,我在西塘县以东的各村走访调查,媪妖案层出不穷,证词也各不相同。有的人看见媪妖是年迈的妇人,长着尖利的獠牙,有的人看到的媪妖却具有男性特征。还有...奇怪的印记。”郭迩一边踱步一边缓缓道来,“每次案发的时间,地点,都毫无规律可循,唯一的规律便是媪妖只掳壮年男子。但听你所说,金王氏的女儿也被掳走,所以这一规律也无法成立。目前所有案子唯一的共同点只有每次人被掳走后,受害者的家中都会留下一只抱翅血色朱雀。”

上官婉儿的思绪再次被拉回那日夜探南桃村祠堂时,从端明娘子腹中得到的线索。但此时她并不信任郭迩,所以并未言讲此事,只说道:“朱雀向来被奉为南方神鸟,主火,在我大唐疆域内,不少地方信奉其为火神。”

刚说完,就对上了郭迩斜睨的眸子,她的眼睛甚是好看,却不落于庸俗。她的眉目环姿艳逸,柔情绰态,风情流转间可教百花羞煞。上官婉儿被她看得愣了一瞬,只见郭尔又换成了那副调笑的神情:“没想到,懂得不少嘛。”

这家伙长得千娇百媚,却食如饭桶,有时真诚相待有时句句噎人,她不禁在心中感慨,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郭迩调笑过后,不安地说:“《云笈七籖》卷七十二引《古经》中说,朱雀者,南方丙丁火朱砂也,刨液成龙,结气成鸟,其气腾而为天,其质阵而为地,所以为大丹之本也,见火即飞,故得朱雀之称也。现今大量青壮年失踪...但愿,我只是多心了……”

上官婉儿不解:“什么?”

郭迩没有多做解释,屋内陷入了沉默。

“那你刚刚说的,奇怪的印记是什么?”此番跟她前来,并非信任交好,只为互通线索有无罢了,上官婉儿遂继续追问。

郭迩回答道:“半月前,我在西塘县附近的一处村落蹲守了七日,终于一天夜里,传来了铃铛声。那日大雨滂沱,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出现,约八尺有余,借着闪电的白光,我看到那人的脸部皮肤褶皱,青面獠牙,对着那户人家的男人吞吐烟雾,男人没来得及反抗就晕了过去。那妖怪掐住他的脖子,直接把人拖出房间。我冲出去从背后出刀,不承想那妖怪反应极快,转身躲过,几番交手下来,这媪妖武功非凡且力大无穷,我敌不过几招就败下阵来。”

“黑色斗篷?”上官婉儿猛然警觉,“你可曾看清是什么样的材质?”

“天太黑,看不清明。但打斗时隐约摸到是翻绒布面。”

上官婉儿想起端明娘子的鼻腔之内,也曾发现过可疑的黑色绒线,但那晚搜查家中之时,却并未在床榻或陈设之上发现黑色物什。

郭迩继续说:“那晚交手之时,我看见那妖怪的手腕上有一个奇怪的印记,我从未见过这种图案。”

“是什么样的图案?”

郭迩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诡异的图形。“这是我与看见过这个印记的乡亲们一起绘制的。”

“这图案,我也从未见过,但感觉,不像中原图腾。”上官婉儿端详着,感觉这图案像马蹄,也像鹰爪。

“那晚我一路追踪,发现他消失在大河村附近的一处山坳前。”郭迩懊恼地顿足。

大河村这三个字引起了婉儿的注意:“据刘秀才所说,他便是被人从大河村的河道之中救起的。”

“看来这大河村果然蹊跷得很。那日我伤势严重,无法继续追踪。待我伤势好转之时,大河村正值汛期,已无法通人。”正说着,郭迩猛地回头:“等等,你方才说,不像中原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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