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月将升,日将黄,对镜梳妆哭断肠,纸做嫁衣身上穿,往后不再见情郎。”

“夜漫长,人惶惶,妾坐床头唤情郎,满堂宾客无音笑,红装易摧换白裳。”

纵然苏叶秉着一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身的坦荡之心,但眼下除了月亮透过窗纸映下的隐约微亮,目之所及便是纪浔布下的“法阵”铃铛反射的点点银光,不由心下发瘆,本想移开的脚步,好似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纪浔俯身凑近窗口,仔细听着“女鬼”的哼唱,突然感觉怀里的人身体越发僵硬,才发觉眼前人倒是并未离开自己臂膀的一方天地,此刻说是在“怀里”倒也不为过。纪浔耐不住恶念,伸手轻轻拍了拍咫尺之遥的肩膀,只见苏叶本就紧绷的身躯一抖,慢慢地回转过头,月光映衬下一张惨白如纸的脸,眼瞳微散,似是要在黑暗中将身后之物看清楚,只怕此刻纪浔随便做个什么表情,苏叶都能当即哭出声来。像一只受惊的小狗,纪浔心里不由地想。

鬼使神差的,纪浔从怀中解下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塞到了苏叶手中。

指尖传来捂得温热的金属触感,苏叶从惊恐中回过神,迎上身后人戏谑的目光,有些懊恼道:“这是什么东西?”

纪浔压低声音,“也只是个小‘法器’罢了,怕成这样,给你护身用的。”

苏叶对纪浔的调笑充耳不闻,平复心情道:“隔壁就是新妾的房间,来的时候我仔细看了,两个屋子有内门相连,‘女鬼’此时应该到了她的门口,我担心桃李姑娘,等鬼唱完歌,我就从内门过去,先带桃李姑娘离开。你在这里,不要害怕。因为作法,府内家丁下人都被安排待在房内禁止外出,我救人出府之后就会悄悄潜回来……”

“不必担心我,按你计划行事就好。”纪浔望着眼前人此时故作镇定的表情,温声安抚。苏叶闻声抬眼,夜色太暗了,纪浔狭长的眸子被睫毛的阴影笼罩,看不出神情。

“女鬼”的歌声在隔间停留了一阵,似是又开始了移动,离二人的房门越来越近。

“就是现在!”纪浔双手轻轻揽过苏叶,将人送到内门一侧,“护身符会保佑你。”

语毕,纪浔打开内门,苏叶一个侧身,溜进了隔壁间。

隔壁间是侧室,光线本就不比赵公子的主屋,苏叶进入房间适应了一会光线,才摸索着走动起来。彼时“女鬼”的歌声已经停在了隔壁的房门口,只听“吱呀——”一声,邻间的门被推开,紧接着苏叶只能听到铃铛“叮铃”繁复的响声,一定要等我回来啊,苏叶握紧“护身符”,心中念到。

纪浔这边,待苏叶走后便跳上了床榻,盖上被子假寐。门被推开,脚步声渐近,一步、两步、三步……脚步声消失了,纪浔侧卧在床沿边,从被子的缝里,只看到停在床前一双艳红的绣花鞋,在惨白月色的映衬下,越发妖邪。

“月将升,日将黄,对镜梳妆哭断肠,纸做嫁衣身上穿,往后不再见情郎。”

“夜漫长,人惶惶,妾做床头唤情郎,满堂宾客无音笑,红装易摧换白裳。”

屋内静悄悄的,只余凄切的歌声绕梁,纪浔看准时机,“腾”一声起身,将被子覆在床前“鬼”身上,随后从枕下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刺刀进行突袭。那“鬼”倒也反应迅速,一个后仰,竟是轻盈地腾空一跃,两人距离拉开,纪浔才真正瞧见了“鬼”的庐山真面目——鲜红的嫁衣,镶金丝流边,随着动作映出妖异的光彩,但头上的红盖头却纹丝未动,看不清来人面貌。

“鬼新娘?装神弄鬼,三脚猫功夫,我听脚步声比起东市的屠夫还要更沉一些。”纪浔轻蔑地笑道。

对面的“新娘”明显顿了一下脚步,似是气恼般,猛然冲出,向纪浔的侧面扑去,拳风扫过纪浔的脸侧,他顺势一个下蹲,单腿横扫,回旋踢向了来人的下盘,翻身一个挑刺,寒刃便抵在了“鬼新娘”侧颈。

“给你一句话的机会,说明来意。”纪浔只冷言道。

……

沉默了半晌,似是气得发抖,只见那“鬼新娘”一把掀开盖头,叫嚷道:“你才比屠夫还重!你才三脚猫功夫!我想说几句就说几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惹本小姐!?”

这回轮到纪浔沉默了,他盯着面前这个掀了盖头脸上还用红胭脂打了两块厚重腮红的“鬼新娘”沉默半晌,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纪……盼……”

……

纪盼叉着腰,瞪着眼睛紧盯着眼前人,“我哥可不留胡子!”,又打量了对方全身,“他也从不穿麻料衣服,嫌扎人!”,末了,甩下一句,“你怎么证明你是我哥?”

纪浔从门楣上扯下一张“符纸”甩到纪盼面前,纪盼拿起仔细看了看,转而露出大大的笑容,一把抱住纪浔大腿,“你真的是我亲哥!”

“废话,还有谁小时候非要画这种鬼来了都看不懂的老虎,非说是父亲的虎符,要去遣兵带将?”纪浔翻着白眼,继续问道:“所以一直骚扰赵府的‘鬼’就是你?你搞这么一出要做什么?”

纪盼一脸无辜,“那姓赵的仗着他爹横行京安,欺男霸女,把良家姑娘拐进家门就百般折磨凌辱,多少女子在他的变态折辱下成为亡魂,我当然气不过,只是吓他几回罢了!”纪盼说着还比划着拳头,“听说他今夜又要纳妾,有哪个娘子会心甘情愿嫁与他?定是那厮强取豪夺,今天来,我不仅要收拾他,还要救走那姑娘!”

听及此,纪浔突然疾步走到房间内门前,推开进入,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苏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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