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丫头的告别（1 / 1）

河丫头的病气伤了根本，连带着符咒传给了何府的大少爷。大少爷一病不起，就像是山崩一样的倒下，寻医问药都没有一丝进展，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尽了，他的病没有任何好转。

方师傅又被请了来，何老爷、何夫人一起商量之后，决心不遗余力地救治河丫头，若是能救了她的命，就可以共用她的寿命。

河丫头自幼就是个假小子，从小满山披乱跑的她从来没有生过病，这一次，她就像是断了根茎的花草一样，就算是灌满了灵丹妙药，也只是延缓了她枯萎的速度。

她梦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少爷的时候。当年，所有的人都不看好她，精瘦的身板，枯草一样乱蓬蓬的头发，常年不换洗的衣服脏得发亮，身上还能看到跳起来又淹没进衣服里面的跳蚤虱子小虫子。她自信满满地给少爷表演了一出抓虱子，捏碎虱子的咯嘣声响起时，所有人都尴尬的要死。只有她一双大眼睛里面满是期望——快夸夸我！少爷噗嗤笑了一声。

何少爷捂着自己的笑容重新扫了她一眼，除了眼睛之外没有一处可以认真看的地方。冻破皮的大红脸，脏得发黑的手，指甲上的红色是虱子的新鲜血液，裹着棉花大衣（不合身）的身体像路边的石墩一样，连着石墩的大腿也裹着厚厚的棉服，像是石柱子一样结结实实地支撑着她的小身板。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才这么狼狈？怎么会有人这么狼狈又这么乐观？她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快乐吗？何少爷的心里忍不住好奇。

后来，洗刷干净的她被当成一个摆件一样放在了少爷的房间里，大大的簸箕里面放着小小的她，小小的她像是最好看的年画娃娃。平时她跪在地上，累了就睡在里面，父母在的时候，她跪在里面一动不动，父母一走，她就在哪里扭来扭去不肯跪着。在父母远游的日子里，她每天躺在簸箕里面喊着无聊，只有福伯带她去逛园子才能止住她的嚎叫。

虽然病重，何大少爷还是强撑着身体来看望病重的她，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她藏起来的木片，心里知道自己再也留不住她了，“母亲，放他们离开吧。”既然我不能护你周全，我至少可以还你自由，给你你想要的幸福。

“你放心养病。我一定会办理妥当。”看着儿子难过的样子，何夫人只能含泪答应。若是放河丫头离开何家，那么符咒就会彻底失效，到时候自己的儿子怎么办？她只能彻底送走她，保住自己的儿子。

也许人的一辈子，早就被那一双看不见的手安排好了，怎么逃，也跳不出命运。

新的符咒和她一起落水，少年被仇人诅咒的劫难也被她一并带走。从此，他健康快乐的活着，养了很多可爱的小猫，她最喜欢那一只踏雪寻梅，每当它在他身边打着呼噜伸懒腰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个窝在簸箕里面的小圆圈。

可怜的姐姐病得很重，她总是糊里糊涂地说着梦话，呢喃着少爷少爷。她的嗓子像是被刀割一样的钻心疼，记忆非常的混乱，可是她有精神的时候，还是会和环儿说几句话，说些以前的事情，指点她做香丸、胰子，教我刺绣女工。那时候环儿不懂，很久以后才明白了姐姐的心意：“她希望我多会一点本领傍身，免得被夫家嫌弃。她希望我不要错过心里的那个人，抱憾一生。她希望我能面对生活的艰难困苦不要怕，勇敢选择那个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