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乱世孤城(1 / 2)

阴沉灰蒙的天色将原本广袤无垠的苍穹压得低低的,令人内心深处无端生出一种浓重的窒息感,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就如同这混乱不堪的世道,兵戈铁马掀起蔽天胡尘,遮盖得人间看不到一丝阳光。

南阳城那并不算宏伟高耸的城墙上直挺挺得伫立着一个面容俊秀的中年男子,那古铜色的脸庞上带着岁月老去年华流逝镌刻下的沧桑,他头顶赤金兜鍪,全身白甲白袍,眉宇间透着英武之气,无形之间给人一种肃穆威严感。

永和四年的天下注定不会太平,狂暴尚武的石虎已经挟雷霆万钧之势大破一直在东北边境骚扰赵国安宁的鲜卑各部,慕容鲜卑早已臣服于石虎强大的淫威之下,宇文鲜卑则带着残部远遁极冷的北疆荒原,拓跋鲜卑卑躬屈膝的艰难求活在一隅之地。

如今这北方大地上依旧尊尚永和年号的怕也只剩下南阳郡治下的几座小城而已了,一统北方拥兵百万且没有后顾之忧的石虎怕是再也容不下他这个横亘在通往南方道路上的顽石了。

忽起的冷风荡起他身后雪白的战袍,衣袂飘飘让他显得极为儒雅,喟然长叹一声后便是无尽的落寂感,轻轻摇动了几下头颅,他苦笑着的神情显得极为黯然。

他早已决定奋戈一击,但任凭他如何思索却依旧找不到任何取胜的方法,是呀,五千对五十万,结果一目了然,恐怕他能够做得最大限度的努力也不过只是满怀悲怆得奋戈一击罢了。

“将军,城楼上面的风实在太大,您要不先回府吧。”身旁一员蓝袍玄甲的小将走到他身边关切的说道。

“是呀,风太大了,可有些风我们可以躲避,但是有些风我们真的可以逃开么?”自言自语的王世叶,那俊秀的脸庞上渗出些微无奈,他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渺小到即将面对的一切注定无法因为自己而改变分毫。

中原板荡,疆土凌迟,晋朝的权贵重臣们在面对国难之时,不仅做不到毁家纾难与国同难,更做不到走马挺身救国图存,而是选择了最简单的途径,拖家带口的一股脑儿全都跑到了温暖的南方,那些曾经尽情地嘲讽过刘阿斗乐不思蜀的大人们,此时也做着和他毫无二致的事情。

此时此刻,王世叶的内心却来不及为谴责他们而腾出空隙,面对石虎的数十万大军,这小小的南阳城又将凭借怎么来抵挡羯赵的虎狼之师呢,他满心思考着这个事关生死的问题。

“将军,您怎么还在这儿呀?”当心中思虑万千的王世叶正对着遥远飘渺的北方凝视张望时,一个略带催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和着稍显冷冽的清风一起传入耳中。

“嗯?”王世叶眉目微凝,面带疑惑的侧面看向来人。

来人正是他的亲兵队长士彟,兖州陈留人,脸颊消瘦的他看起来三十二、三岁,身材高挺,肤色略黑,给人铜皮铁骨的硬朗壮实感觉,可言行举止间透着股子懒洋洋的随性洒脱,这又实在和他健硕的外表不甚相符。

“难道您忘了?您今天可是和李大人约好了在府上一聚的,李大人都已经在府上等候多时了,您可倒好,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或许是和王世叶相处得久了,也或许是和王世叶在一起经历过太多困苦患难,士彟和他之间早已没了世俗中所谓的上下尊卑之说,而是如同亲人好友一般的随意和谐。

“你若不说,我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面带苦笑的王世叶略显凄然得摇了摇头,每天都在思索着如何应对即将来犯的虎狼之敌的他,对这件之前约好的事情,真的都快要遗忘了。

“将军,我看李大人还是蛮焦急的......”不过说到一半,士彟便闭口打住不再继续讲下去。

其实王世叶又如何不懂士彟口中未说出的下半句包含着的意思,大乱之世人心思变,在求生欲望的驱动下,又有谁是不想活下去的呢,又有谁会像他一样打从开始便抱定着必死之心。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何况李守恒本就长于政事而短于军谋,这十多年来也亏得他尽心尽力打理南阳诸多繁杂的政务,我们才能勉强得支撑住这个风雨飘摇的局面,对这个国家和这片土地,他也是有大功劳的;更何况相交这么久,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能够帮得上忙的就尽量帮衬着点。”王世叶扬起手来在虚空中摆了摆,语气豁达的说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将军恐怕也要多加留意,赵国镇守洛阳的麻秋最近将全部的军队收缩至洛阳附近,哪怕只是之前用来骚扰南阳的小股部队最近也是完全不见了踪迹,诡异的很。”说话之时的士彟眉头紧皱,脸颊上浮现着浓浓的忧虑。

“洛阳么?”面带忧戚之色的王世叶小声嘀咕一句后,随即便提高嗓音的厉声喝道:“士彟,即日起将斥候的巡视范围扩大一倍,赵军只要有任何异常情况,无论多晚都要将我叫醒第一时间告知我。”可命令下达完毕之后,他的语气又低落了很多,“只怕这南阳城最大的危机就要到来了。”

“有这么严重么?”士彟脸上带着厚厚的疑惑。在他看来事情应该不至于这么槽糕,毕竟南阳郡在王世叶的坐镇下已经坚守了十八年之久。

“石虎已经毫无后顾之忧了呀!”王世叶丢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面带愁容的缓缓走下城楼。

疾行在南阳大街上的两匹骏马,四蹄翻飞之间掀起漫天灰尘,好在街上行人稀少,也就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王世叶居住办公的郡守府邸,这座位于南阳城中心的郡守府邸早已没了往昔的庄严华丽,一对残缺的石狮无精打采的矗立在门前,看不出一丝生气。

翻身下马的两人将坐骑系在拴马石上后,便快步往府邸内走去,才进大厅就听到一句热切的叫喊声由远及近入耳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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