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成灵（2 / 2）

命儿哪管妲己愿不愿复生，就带着笛子回去了。

看着热情的乡亲，她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趣。他们早憋着一股劲儿，非得娘娘嫁人不可。哪个女人能没丈夫！哪个男人没有妻子，哪个孩子没有父母？

谁来都得给他凑成和和睦睦的一家人。

命儿这时以手遮面，“别老惦记着娘娘，我们当中也有人没结婚啊！等着娘娘给大家做红娘么！”

乡亲们看了看命儿。

“你哪来的？没见过！”

命儿忙道，“隔壁！偃乡来的，这样吧！娘娘不嫁人也可以，赔我们一个十岁小姑娘！这是她欠我们的！”

大家纳闷，小姑娘哪是这么好得的？令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娘娘痛快答应，她简直要笑死了，她就算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缺，也不会缺孩子，随手就能捏出来。

她把红盖头掀下，捋了捋衣袖，“给我水和土！我给你们造小孩儿！十岁是吧？”

她要好好捏，捏出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来！她的心意一动，无数黄土欢欣鼓舞，无数顽石都来凑热闹，它们躺在地上亿万斯年，吸收天地精华，始终没有造化成人，如今机会来了，那还不四面八方涌了进来，直至堆成了高山，名为太形。

可惜近水楼台先得月，命儿眼疾手快，拿起罐子走到屋外，将梦破碎的尘土倒了进去，量不够？她抓了些黄土充数，最后将自己的血滴进去，迈着轻快的脚步，将罐子递到娘娘面前。

“给！娘娘要的土！”

“给！娘娘要的水！”

娘娘得了土和水，搅和成泥，泥在她手上活了似的，很快就捏成了，一个栩栩如生，个头正好的泥娃娃摆在地上。

“捏得太像人了！”

“栩栩如生！”

娘娘瞧了瞧泥娃娃，突然觉得有些眼熟，这不就是小时候的梦吗？不知不觉就捏出她的样子来了，她突然担心起来，担心梦在那边遭遇了不测！

她两眼一闭，手指一动，倾听世间万物心声，不一会儿，天上的云朵聚集起来，凝成一龙，龙有双翅膀，口衔桑木，呼啸而过，降至屋内，变作一妙龄女子。

一直以来，娘娘都是这么使唤人的。

女子茫然，“我……是谁？”

娘娘告诉她，“你是柔夷，我是你的母亲，你的姐姐是梦，梦好像遭遇了不测，你去将她寻来。”

柔夷道，“世间的梦千千万，遭遇不测的也千千万，母亲让我寻哪一个呢？”

“就是这样的泥娃娃，一模一样。”

柔夷又道，“好梦难寻，我这一去不知道多久，如果别人问起我，我该怎么说呢！”

“你就说女娲令我寻梦。”

柔夷接了令，转身就走了，虽说她是龙，而且会飞，寻人的效率很高，但这回真被坑了，真正的梦，那个死去的梦就藏在泥娃娃里。

她们的这场对话是以神魂进行的，一班人看不到。

娘娘睁开了眼，拿出笛子，放与唇边，闭眼吹曲。

一曲歌毕，妲己的魂魄从笛子里引出，走到泥娃娃面前。

娘娘问，“你是谁？”

妲己道，“我是妲己。”

娘娘道，“原来你就是妲己！梦没有救下你么？”

妲己一听梦，不由哭道，“她用命救了我，是我自己不争气……”

娘娘道，“她既然救你，一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我助你！这泥娃娃归了你，可你毕竟是灵，当你完成梦乡，也就烟消云散了。”

妲己擦了擦眼泪，“任凭娘娘做主。”

娘娘施展圣术，帮妲己住进泥娃娃中。

刹那间，妲己只觉得微风吹来，很是温暖，百鸟的歌声在她耳边，仙鹿带着她在天空遨游，百兽在路边奔跑。不只是她，所有人降生时都有这种待遇，可惜这样的高光时刻只持续了一秒。

妲己轻轻睁开了眼，紧接着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抱着她，蹭蹭蹭往屋外跑。

？？

这女人是宁兰，如今她只要见到个小孩子，就觉得是自己孩子，都要抱一抱，乡里的孩子全被她抱了个遍。

宁兰抱着妲己，简直着了魔似的，跑得很快，说什么我带你去玩！一口气跑好远才停下。她把妲己放到河边，呼呼喘着气。

妲己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喊了声母亲，她住到孩童身体里，她的意识也变作了孩童，至于之前的记忆，那也是想不出来多少了。

“母亲……我沉吗？”

宁兰很是高兴，“你是我的孩子！怎么会沉呢！……你就是我的孩子，我生下的你，天黑时生的你，我可以作证。”

命儿这时追了上来，她真后悔抱孩子抱晚了，让这个傻女人抢了先。

她指着妲己道，“这是小女的孩子！她身上流淌着我的血！”

宁兰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你才多大！能有这么大的孩子！我都这把年纪了！你……你不能！”

命儿从腕上取下玉镯，递给了宁兰，“给你！把孩子还我！”

宁兰瞧了瞧玉镯，然后把玉镯戴在了妲己手上，“这样吧！孩子是咱俩的，我做她大母亲，你做她小母亲！”

命儿点了点头，答应了她，她随后伸手摸了摸小妲己，两人触碰的一瞬间，命儿面露惊惧。

“孩子！你没有命！你是灵？！”

小妲己紧紧抱住母亲的胳膊，眼前的这个女人令她害怕。

命儿难以接受，转身就走了，娘娘这不是耍人么！

泥娃娃被宁兰抱走这事很突然，大家都以为她抱去的是个泥娃娃，纷纷议论。

“我们欠她个孩子，才允许她抱别人的孩子，允许她抱走泥娃娃，以后她要是再敢乱抱，非教训她不可。”

“那泥娃娃真好啊！我娲真手巧。”

乡亲们称“我娲”，也就是把娘娘看做自己人了。

“把这泥娃娃卖给王屋的大贵人，他们肯定很喜欢，你多捏一些！”

“可以卖很多贝，可以用这些贝换盐，换矿石！”

娘娘严肃地告诉他们，“我不会捏了！”

大家一开始很不理解，随后恍然大悟，用这么好的泥娃娃施诅术一定特别灵，王屋的巫们得了这娃娃还不翻了天！

什么跟什么！娘娘只是觉得，捏土造人已经过时了，如果被谁学去了，就会被滥用，当人都可以被轻易制造时，那人就成了物品，失去了最基本的价值，所以必须放弃。

命儿心情很是失落，回到乡里，径直走到娘娘面前。

“你竟然造了个灵出来！在这个荒蛮的世界，到处是妖魔鬼怪，你再这么任性下去，定要祸害我们！”

命儿说完这些，气冲冲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