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洗礼17(2 / 2)

“这时候又想起把他还给我了?”

那天早晨,谢伊找到了霍姆,一同去了一四三区进行例行的调查。成片成片的木制建筑支在那里,它们大多简陋无比,无数的补丁让建筑早就不是几百年前的建筑了;一望无际的麦田中有着无数正在劳作的人,他们不时便会被无端地抽打,有时人倒下就再也爬不起来;许多谢伊从没见过的机器安装在一座四四方方的建筑里,它们发出刺耳的噪音,不时就有人将手指留在那机器怪兽上面。

二人沉默着在大地上行走,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二人才突然开口说话。

“他们早就知道了,只不过还没行动罢了。自那次爆炸之后,他们就对于这类事就越来越敏感了,倾向都不允许拥有,更别说尝试,我们活到现在都是幸运。”

“是的,我也确实明白了。这里的压迫是成体系的,这里的剥削是最科学的,这里的奴隶制是最完整的。它是一整颗坏鸡蛋,在里面没有能破开蛋壳的生命,在外面所有人都害怕臭气而不敢动它。”

“是良知的原因吗?霍姆,你是有可能成为一名利特安人的,我是可以选择无视你的邀请的,我们本来可以不用引火烧身。”

“我不可能被完全信任,你与我的关系也让你无法脱逃。一切不过是选择了我们认为正确的事,但不幸,我们选错了。”

下午,利特安人召集了一四三区内所有的德尼克人,谢伊与霍姆跟随人群来到了空地之上。可除了他们二人,没人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都以为这只不过是次寻常的点名。

长官照常地站在高处,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多出了许多生面孔。那人睥睨众生般地看着褴褛的人群,用着戏谑的语气说:

“你们之中出现了意图暴动者,但不必惊慌,我们不会让你们进行互相告发的,这无聊而浪费时间。要知道,思想是流窜的火焰,一个不注意就会焚尽整片树林,可我们的工作是护林员。火焰将森林焚烧殆尽,在自然界里,这或许是件正常而频繁的事情,但这里是我们悉心栽培的森林。所以,只要我们还活着,你们想都不要想。”

那些陌生人是其他区域支援来的莱特雷登,他们瞬间化为了巨龙,挥舞着双翼,在空中吐着火舌。第一时间没被火焰吞噬的人们开始四散奔逃,哀嚎很快传遍了整个区域。

“梦成真了”在谢伊和霍姆走散前最后一刻,他仍不忘开着残酷的玩笑。

被火焰点燃的房屋不时就会倒塌一座,压倒十几个躲在里面的人,他们呻吟不了多久就会死去;在逃窜的人群中根本看不到儿童,因为他们早在第一波的踩踏中就死伤殆尽;麦田最初还是安全的地方,但当看到有人躲在这里面的时候,安伏隆当机立断地下令放火,不一会,整片麦田就在没有其他的声响了。

并非所有人的尸体都能被火焰焚烧殆尽,安伏隆们将焦枯的尸体同其他死于非命的人一同扔到海里。大海会吞噬一切秘密,而夜色则会掩盖罪行。

两千四百五十一人死了,但新闻没有报道,毕竟这又不是新鲜事,兰德西的生活没有因此而改变。两千四百五十人的尸体沉入了海底,它们成了鱼食,然后又成了鱼屎,到最后只剩下了噬骨蠕虫在孜孜不倦地分解他们的骨骼,榨出他们最后的脊髓。

只有谢伊·卡特的尸体爬上了岸,它的脸砸在了礁石上,五官血肉模糊,但四肢与躯干却没有损伤。尸体左手捂着脸,右手拎着霍姆那被安伏隆硬生生扯下来,却还能眨眼还能说话的头。它在凌晨来到了“学校”,仿佛知晓要找的人在哪里一样,如幽灵般的躲过了值班的人,径直的来到了一间浴室。

经过被审讯一天的希帕蒂娅正泡在浴缸中闭目养神,她没有发现尸体的到来,直到它用左手掐住了希帕蒂娅的脖子,将她从水中拽了出来。

“你从来不愿为我着想,甚至不愿赐给我真正死亡。”头颅吱呀呀地说着。

“只有我经历过的仪式才能救那时候的你,不会死亡只是微不足道的代价……”希帕蒂娅在钳住自己喉咙的左手中呻吟着,“别忘了那封信,别忘了自己的心,你还爱着我,谢伊,我也爱着你。”

“谢伊·卡特死了,你这安伏隆,”尸体的喉咙呜咽地发声,“把你的部分从我身体里拿走,让我去死。”

“你已经是了,安伏隆是不会死的……”

谢伊无力地松了手,希帕蒂娅跌回了水中。

“不如再做一次手术吧,让你忘记过去的一切,让你开始新的人生。”

希帕蒂娅站了起来,将浴缸中的水排空,又脱去了它的衣服,扶着躺了进去。她将手恢复成了爪子的模样,用指甲在尸体和头颅的相同位置上划开皮肤,剥除肌肉,取下头骨。很快,希帕蒂娅便用两份大脑为这位新生儿编制记忆——抹除不利的,更改冲突的,加深所爱的……

倘若谢伊还活着,他一定会厌恶现在的“自己”的,可他已经死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直到下一个永恒岁月前,这样的事不会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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