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醒梦(2 / 2)

“感谢海辛夫人为新人带来的劝诫,”神父打消了让其他亲属继续发言的想法,“还是让新人们谈谈他们的故事吧。”

洛卡谈了他们二人最早相识的事,但时间点不符合海伦的印象,芙兰达则谈到了很多她记忆中让自己感动的细节。再之后就是宴席了,伴郎与伴娘们帮着新郎或新娘更换衣服,其他人则是去了隔壁的餐厅。

等马克再找到贝拉时,贝拉一个心思地想跟着母亲,问出她想和新人单独说些什么。

马克拦着她,“这是人家新人的事,就这么问不好吧?”

“那也是长辈对晚辈说的话,我怎么就不能听了。”贝拉生气地说。

马克不好意思了,“那你问吧,反正问到了也别告诉我。”

“谁说要告诉你了?”贝拉说完,就又去找自己的母亲。

贝拉没找到她母亲,也不知道她会说什么,但在一边的谢伊却知道了。那是第二轮祝酒后的休息,洛卡不解地问谢伊,“我还是不明白海辛夫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什么了?”

“她说:‘如果想成为真正的人,孩子就晚些或不要生,如果想要当父母,孩子就早些生,但如果只想要当混蛋,孩子那就随便生’。”

“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啊,教导你们当个负责的父母呗。”

“不是后面的,我是说前面的,什么是真正的人?”

谢伊摇了摇头,“我想我不知道。”

我们是在争取,可如今就是没有真正的自由,当责任过多时,人便不再是人了,反而变成了台不方便替代的机器,可你终究要做出权衡。假如贝拉那天找到了她的母亲,她一定会这样地告诉贝拉的,或许还会不惜让她忘记自己刚才所说的所有话,只为了记住这一句。

第二天,洛卡和芙兰达就搬进了他们的新房。看着新房,洛卡说:“足够了”。这不只是足够他夫妻二人生活的房子,更是足够海辛夫人所说的“家族”生活的房子,而它距离夫妻二人工作的地方,都不超过五百米远。

海伦在洛卡刚搬出去后就生了一次气,起因是她在餐桌上谈到贝拉·冯·海辛时,谢伊想都没想地就回答了“不”。母亲说贝拉确实是个好姑娘,谢伊回答,“是的”。母亲说那你就应该试一试,谢伊反问道,“那你教我怎么讨一个有男朋友的女生欢心”。母亲又说这不是现在去追求她的事情,是谢伊对此从来没有过上进心的事,谢伊则回答,“那当初又是谁让我和女生都不要说话,而又是谁乖乖地听了话”。母亲则说,那你看看你的哥哥洛卡,谢伊最后吼道,“当初你也是这么教训他的,可他没有听!”之后就是一场更加混乱的争吵。

到最后谢伊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掀了桌子,盘子杯子摔碎在地上,桌椅板凳也被踢成碎块,谢伊摔门走了,只留下了惊呆父母二人。太多东西在这一瞬间损坏了,可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才汇聚在一起。

谢伊心想着,自己既然成年,那就不该回这里待上一天,无论母亲怎样相劝,哪怕是自己的哥哥来说。突然,他意识到了自己从未注意过的一点,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活在兄长的阴影之中。行为,学习,事业,爱情……谢伊以为自己曾经掌握过自由,现在看来不过是场拙劣的骗局。

他被枷锁束缚了太久,以为自己绝不能超越现实,可今天他才发现了手中那一直紧握着的钥匙。

我有能力,我即价值,我能选择。

谢伊又扎进了档案室,研究设计到了深夜,不知何时他才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那一夜的梦中,他清楚地看见了无穷远处的那个赤裸女人,她于月光下荡着秋千,秋千两端系在黑星之上。女人身上穿着由极光绘成的衣服,衣服却又能被微风吹起,飘带飞有百米之远。漫长的等待后,那衣带终于飞过了他的面前,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它,那触感好似肌肤,那触感胜过肌肤。

与此同时,他坐在了秋千之上,可那原来女人却不见了,心中只是微微的不解,自己的身体却开始在秋千上晃动,而这好像又带动了整片星空,衣带瞬间飞回到了他的身上,将他层层包裹。他惊恐地想要呼喊,却又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极光已经钻进了他的口中,他能感到自己的胃里正在翻涌,光芒穿透了皮肤,四肢也开始消融。他忘记自己是谁,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什么,只觉得自己是颗星,在夜空中吸着光。

在那最后一瞬间,他被繁星晃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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