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守墓者（1 / 2）

朦胧的雨雾笼罩着荒原，在层层的遮掩中，耀眼的猩红在空中乍现，映照在墓碑光滑的切面上，能照见脸上的血色。

毫无征兆地，地面上常人肉眼可见的一切开始湮灭，在红光下崩解化作粉尘，消散。林凛霖站在毁灭的气息里，却是安然无恙，惬意地好似弥漫的烟尘与他毫无关系。

代表了消亡的光束迸溅自骷髅眼中的灵魂之火，欲将灵魂承受的燃烧苦痛带给世界。强烈的精神震荡在破败的原野上肆虐，摧残着那些静默于墓穴里的灵魂。灵魂被肆意撕扯，映照的鲜红的地表爬出峥嵘的鬼影，火焰蔓延在地上，并它们的身躯上跃动。

顷刻间这里被化作了鬼域！

饶有兴致地盯着远处，林凛霖丝毫不为摧毁堪称艺术绝品的完美灵魂感到有什么难堪，哪怕是他作为死灵术士的职业操守也没让对他此时的意志产生什么动摇。意识延展产生的感知让他可以捕捉到这里出现的所有异动细节，哪怕是出神地望着某一个方向，实际上周身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更何况他的术式还维持着——骷髅在高空俯望着平原上的一切。

虐杀在继续，哀嚎响彻在土地上。哭嚎哀婉久绝，但是它们的存在形式无比脆弱。只要稍微有一点暴露在红光下，或被升腾的烈焰沾染，瞬息间一个灵魂就会散作埃尘。不论是物质还是抽象的魂魄在炼狱中都无法长存。

这是似乎是唯一能想到的方式，但愿这片荒原的主人会因为自己干预了他伟大的事业出来惩罚自己。

已经被生前存在的所有社会关联所遗忘，又何必再死后埋骨呢...生命的存在本就是为了世界的运转而服务的，生前存在的联系是生物参与事物流转的方式，也是对自然诞生它们本身的报偿。被铭记的存在接受着它们生前未享受到的价值，而作为通向来生的长廊上的赎罪金。死者所有的价值都来自于生前已经在生者的概念域里消耗的，以及那些尚未被消耗的：他们创造的财富，值得被珍视的过往，在经历养成的特质...一个存在所有的关联都被铺在一张错综的网谱里，包裹他们在旁人记忆里的地位。

最终被遗忘的人...

还有什么价值呢？

他郁郁地一笑，有些无奈地忧伤，和刚才因为喜悦而癫狂时好似是截然的两个人。屠杀在无声的伤感里静默了。平原恢复到了从前的平静，只有浩劫的痕迹被留下。空气里仍然在飘散的灰烬似乎在诉说那些已逝的孤魂的苦痛，并作为对这里曾发生的一切的铭记，消散。当然，前提是这里不会被如同副本一样被随意地弃掷。找到一处还算消散地干净的土地坐下，静静地凝望着那些墓碑的残骸。

灵魂之火的打击是不均匀的，虽然在光芒覆盖的地方都会被牵连到，但是经过几百米的路径，终究会产生一些误差。不过这样才有一些残垣的美感，盛景的落幕需要像样的遗骸去记录它的过往，如果被毁损地干净反倒会让他有些不适。

在一切归于平静以后，雨水继续落下，风过，袍子在起舞中衬着他邪魅的气质。如同来时一般，好像刚刚经历的恐怖不曾发生过。

阴郁的风，寥落的雨雾，里面坐着一个有些走神的人。骷髅静静地呆在天上，作为唯一的陪伴者。在等待那位给出回应的时间里，林凛霖想起的过往。亲眼见到了才知晓，有如此之多的可怜人被历史，生活和友人们遗忘在了天尽头的某个角落，死后等待某个人出于情调帮他们收敛尸骨。死后的命运无法被自己掌握，木偶一样地任人摆弄。不论是自己还是那位埋骨的守关者怕是都不曾在意过他们，任何一个个体本身，而仅仅只是“被遗忘者”这个泛化的概念...

“我死后也会如同这般吗？”他低喃着，脱下被浸湿的袍子，叠好做了个枕头，释怀般地躺下。拥抱死后才会见到的永眠。雨直直地打在他的面庞上，滑到眼角好似无言的泪。

似乎过去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骷髅似乎觉察到了某些异样，眼中的灵魂之火开始以不稳定的频率开始摆动。它朝着远处，火光里异样般地映出了一个人影，缓缓地向这里迈步，如果这里出现的其他存在能是人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