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十 家人(2 / 2)

好晕,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吐出来了。

但是很爽。停滞思考的感觉,真的很爽,好轻松,好想一醉不起。

...

我跟奥利搭着肩膀,走到林子里放水。

“你没我远...!”

“我还没使劲!”

...

嘶——冷风吹过,我不禁一阵颤抖。

“奥利。”

“嗯?”

“你说以后我们家咋办?”

“什么?”

“爷爷他...我不知道。以后要是...”

未等我说完,奥利便接上我的话:“以后要是...嗝!...你去了其他地方,我会把爷爷,接到我那去。你放心,不管你丫成没成家,你哥我这都会有你住的地方。”

“要是你,没去其他地方,也没找老婆...嗝!”

“...那我就把你俩都接来,咱们家在王都,过好日子!”

头好晕,没想到奥利会把这些想得这么全面。

“你放心,你哥我,必然,让你嫁到公主家去!”

“哈哈哈!你这...贱嘴!”我大笑着骂了他一句。

“哈哈哈哈!你就...你就等着吧!到时候你哥我还得带一队仪仗队,跟在你们马车后头!让我的手下们全都大声喊,去昭告全城。”

“——我弟尼尔嫁给公主啦!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流了出来,可能是酒精放大了我的情绪。

我不知道,我好难过,又难过又高兴。

我真的不想奥利走。

...

“哭啥!瞧你不争气的!肉不肉麻?”奥利讥讽我。

“我没想到你会想得这么远...”我已忍不住眼泪,又晕又难过。

“我不在的日子,就托你照顾好家里了,尼尔。”他手搭在我肩膀上,搡着我往回走。

“我倒是放心,毕竟尼尔做事总是很谨慎,平常家里的事务也是靠你周转。”

“不去王都不就行了,我们家又不差那点钱...”眼泪仍止不住。

“尼尔...很多事只有有了权和钱才能做到。”

我摇头。

“我是你哥,这些事就由我去做。”

我听不明白奥利在说什么,我的脑袋很晕,我抹了一把脸。

已走到了帐篷旁边。

“尼尔还能喝的话,自己再去喝吧,我是完全喝不了了...”

于是我把他带到我们三的帐篷内,他直接躺倒在铺上,很快便打呼噜。

我则走向南边。

感觉自己每个动作用力的程度,都不在意料之内。

...

“喔...尼尔,奥利那小子已经睡了吗?”罗索菲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一串烤鱼,转过身问我,“吃不吃?”

“睡了的。”接着我摇了摇头。

“嚯嚯!没想到你们两个小伙子还蛮能喝的。”盖乌斯说道。

“把你哈蒂老师也扶回去吧,哈哈哈!”

我走到侧躺的哈蒂身旁蹲下,轻声唤了她几句。

便一手拿起她那对高跟鞋,另一只胳膊将她扶起,带往营地。

平日里她戴着眼环,仍让人感觉她是“睁着眼的”,此时也一样。

已淡散许多的香露味、和酒味交融,很好闻。手臂上是长裙顺滑的质感、与其下柔软的触觉。

晕乎乎里,我似乎感受到了哈蒂的韵味,这让我有点罪恶感。

“徒儿,没有喝多吧?”

“没有的,老师先顾着自己吧。”

“啊...让徒儿见笑了。”她的嗓音也变得有些迷醉。

“没有,我觉得哈蒂现在很像个女孩子,这一面并不会让人反感。”

“臭小子...”顿了一会儿,“能有你这个天资聪慧的徒弟,为师也算没有白学这么些年古语。”

“老师表白了。”

“哈哈哈...也算是表白吧。”

...

“阿丽萨...到哪去了呢...”

“没事的,爷爷还没睡,她不会跑丢的。”

“也是呢。今天难得看阿丽萨这么开心...”

到帐篷门口,哈蒂抚了抚我的头。

“不用担心,徒儿。”

“是,老师。”

...

我再次回到餐布旁,罗索菲跟盖乌斯还在喝,已打开了第三桶酒。

我拿着我的酒杯,到他们后边的酒桶旁跪坐下,给他们倒满后,也给自己倒酒。

“喔...尼尔,还能喝吗?”

“还想喝。”我简单笑了下。

“好伙子,嚯嚯!”

...

“咕嘟”两口,我将杯中酒灌入。

“爷爷,之后是有什么事情吗。”

罗索菲转过头愣了两秒,“尼尔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之后是不是...”我故意停顿,想套出他的话来。

“喔...哈哈哈,之后几年老头子我会很忙喔。”

“因为工作?”

“嗯嗯~。”他喝了一口酒。

“知道了。”

我其实并不希望得到什么“实话”,这样的回答即使不是最好,也好歹比什么都没说清楚要强。

我又倒酒,与他俩喝了一杯。

...

眩晕的世界,已有些适应,但我知道我还没有真的喝醉,我想要彻底脑子空空地睡去。

摇头的时候,脑袋像在飘浮的感觉,很好。

我不知道自己又喝了多少。

腿有些麻,很想走进远处那片黑暗里,于是我倒好一杯酒,拿着它向海边走去。

夜晚的海如同漆黑的幕布,天色也是一样,墨黑一片,无法分辨出海平线,唯有月光将海浪照得银白。

看上去就像一道道粗而银白的棉条在纯黑的画板底部滚动。

我走在这漆黑之中,脚下是软棉的触感,每一步都会轻轻陷下,脚板中部却感觉有些硬。

往前走,海风便吹得我有点摇摇欲坠,气流与凉感在全身划过。

书上说喝酒暖身,此为缪言,只有喉咙和肚子里面觉得有点暖和,外边还是会冷得不太舒服。

我看到那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她的身影如已褪色,坐在一块石头上,背对着这边,海风将她的两只马尾吹得摇摆,海浪大概会正好没过她的两只小腿。

我愈发恍惚,阿丽萨到底是何时开始扎起双马尾、何时长高了这么多、何时开始喜欢穿白色连衣裙的。

她在我心中的印象一直是那个咋咋呼呼的、短发的小天使。

天使为何会变得如此沉默。

漆黑中显得她的身影更加寂寥、模糊,让我感觉有点陌生。

我跨过漆黑,向她走去,那身影的颜色逐渐显露。

...

将小腿的衣物盘起,我坐在了她的身边,留了一小段距离。

海浪没过我的脚,柔凉舒适。

“尼尔哥哥身上全是酒味,好臭。”她突然小声开口,未看向我。

“可惜阿丽萨今天只能喝果汁了。”我故意提起她手中的那杯柚汁。

“长大了我也不会喝酒的,会变得很难闻。”

“嗯。”

说罢我又喝了一口。

海风呼呼划着,我感到自己的理智正在被风带走。

“尼尔哥哥。”

“怎么了?”

“冷。”

“那我们要不回——”

“不要。”

我未明白阿丽萨想说什么,阿丽萨对待我的方式让我有些不太适应。

我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用魔法...”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领会了她的意思。

“φωτοσφαίρα…θερμοτητα。”散发着温暖的光球在我空着的手中显现。

我稍微多加了一些玛娜量,这会让周围更温暖。

头还是好晕,可是我还是想喝酒。于是我又喝了一口,酸甜且涩嘴的味道在我舌上蔓延、流进喉咙。

“尼尔哥哥总是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她好像在微笑,语气有点调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于是又喝了一口酒。

喝醉之后身体的感觉会变得很奇怪,虽然不怕痛,但是感官似乎又更容易受到刺激。

我感到玛娜的流动让我的手臂有些紧缩。

“尼尔哥哥会羡慕奥利哥哥吗?”

“阿丽萨是说去王都参军吗?”

她的头晃动了几下,我的余光没看清那是摇头还是点头。

“他有若芬娜姐姐,尼尔哥哥会羡慕吗?”

“会的。”我领会的意思是:奥利有恋爱对象,这点让人羡慕。

“我也好羡慕。”

我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阿丽萨难道有喜欢的男孩子?...我不能接受。

“奥利哥哥的脸长得很俊俏、鼻子也很英挺,性格也招人喜欢,他与若芬娜姐姐相爱,真的让人觉得很美好。”

那的确,奥利的眼眶深邃、幽瞳若蓝,眉形亦如锋,且身高比我高一个头、肌块也衬得穿衣好看——我在心里补充。

不对,阿丽萨难不成喜欢的是奥利?...我不能接受...我想若芬娜也不能接受。

头好昏。

“啊...其实尼尔哥哥也很好看的...长相更斯文,像是...女孩子的脸,发尾有点外卷,有些可爱...会让人觉得更容易亲近...而且...臂膀也很结实...黑色的眼睛却让人觉得很沉稳...”她越说声音越小。

虽然知道她在夸我,但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感觉被描述得很没有男子气概...

“阿丽萨想说什么呢。”我侧头问她。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很羡慕...你跟奥利哥哥。”

我还是没能理解。头好晕。

我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

“阿丽萨。”

“在...”

“你这些日子跟我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

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该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那是因为...”

“我明白的,所以我让哈蒂也不要过多打扰你,但是我一直都很担心阿丽萨。”

我的嘴巴只好顺着说下去,我的脸在变烫。感觉现在好像可以这么说,可我心里又有点没底。

“对不起,尼尔哥哥。”

“阿丽萨为何要道歉。”我在问什么。

“因为我让尼尔哥哥还有哈蒂阿姨担心了。”她的声音有点委屈,却好像又有几分其他意思。

夜浪的声音冲刷着我的听觉。

“阿丽萨是在享受这种被担心的感觉吗?”我知道了,我心底的情绪正在被酒精显化。

我到底在说什么,这样问会伤到阿丽萨的心情的,我瞬间便开始想要弥补这句脱口而出的话——

“有一点...”

为什么阿丽萨会这样回答?是生气了故意顶嘴吗?还是在调皮?

是我喝多了还是这世界的某个规则喝多了。

暖色调的光线中,我好像看到阿丽萨有点脸红。

我更无法理解她在想什么。

阿丽萨将她的杯子放在一边,把手中的纸团剥开、抚平——我才注意到她手里一直握着一个纸团。

“...”她转向我,将那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我。

应该是那封信。

我放下酒杯,接过这张纸,它的边缘、手握的部分已被浸得有些皱烂——是因为阿丽萨的眼泪。

没看到信封,便无从知晓信件的来地、落笔时间。

信中字迹优扬,是受过良好教育之人的笔触。

我借着光球的光开始读起这封信:

“亲爱的阿丽萨:

你的父亲温图里恩,殷切遣送书信一封。

阿丽萨啊,音讯为何久久不回。归来何时?信未至,人也应至。

入梦则见你求学之困顿,我常自责不已,疑悔当初将你托于哈蒂、踏入离途之日。

我为你的回信始终不至而痛苦万分,阿丽萨,缘何要如此躲着你的父亲?你可知我为你日思夜想。

人生变故无常,若我们父女二人始终执迷过往,又何能得到幸福?

我为一家之主,未能留住你的母亲、我的爱妻,是我无能。可阿丽萨,我已求诸无数明医,皆言我妻已是不治之症。回念其时,父亲我同样心如刀绞,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好起来。贤者在上,我岂能违心!

当初将你托付于哈蒂,是望你能借此走出悲伤,能够随其学有所得,我未曾想疏远于你,我的女儿,我的挚爱,你在我心中永无可替,正如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曾经的爱妻。

四年以来,我忙于商会,私以为即使身隔两地,你我亦心无间隙。且前两年时,我连你二人身在何处都难得知,又谈何遣信?阿丽萨,望你能体谅父亲。

塞瓦莉亚阿姨也同样惦念你的近况,我们觉得如今应当让阿丽萨你知晓,你已有了两个弟弟妹妹,凯利缇娜与盖伯提,他们已两岁,龙凤胎。两年前,我恐你年纪尚小,难为你适应,可阿丽萨,我相信如今你已成长许多。我相信,当你回到家中,你亦会为这两位小生灵充满爱意,你是他们的姐姐。

阿丽萨,莫要觉得塞瓦莉亚阿姨与两个弟弟妹妹是要拆散我们的,绝非如此。她们是来加入我们家的。正如爱一般,这绝不是取代,而是增添。你也从来都是家庭一员,阿丽萨,我们盼望你归家的那天,我相信这两位新来的小成员也同样会爱他们善良、活泼的姐姐。我亦将同你带着我们的新家人,在悼亡日为图莉娅祭奠。

图莉娅亦愿我二人得以幸福,唯盼慕我二人尚能有俱家。

此家,亦唯有汝在,乃可称全。

念汝之切,难自抑,望阿丽萨回信。

我永远爱你,

温图里恩·格列塔斯”

原来,阿丽萨的生母,在她随哈蒂出来以前,已经离开人世了啊...

我未问过阿丽萨的家中状况,也未曾想其面临的家户会如此复杂。

意识在读信的过程中已更加涣散,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未经历过此般重组家庭所带来的心境。

阿丽萨的性格与她所经历的沉痛,令我揪心。

但这封信让我觉得很奇怪,阿丽萨的父亲,也就是温图里恩,其所说的话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莫名矛盾。

看信里的内容,他确是很想阿丽萨回信、盼她归家的,其已与一个名叫塞瓦利亚的女子再次结婚,且阿丽萨大概也认识这个女子。

阿丽萨是因为信中不断提到去世的母亲而难过吗?还是说如他父亲所担心的、认为塞瓦利亚和新弟弟妹妹破坏了她原有的家庭?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头好晕啊,已经快变成钝痛了。

...

不对,阿丽萨为什么不给她父亲回信?为什么到我们这之后的两年,也就是八二年到八四年,都没有收到温图里恩的来信?再忙也至少会有一两封吧?

阿丽萨面对自己的后母、重组起的家庭难以释怀,我能够理解;温图里恩带着图莉娅的遗愿、希望让阿丽萨融入新家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

可我仍觉得有某根刺卡在心里。

我将信又大致读了一遍。

...

——时间,很怪。为了让阿丽萨走出悲痛而送其游学、此时温图里恩忙着处理商会的事——这两点不应该作为背景。

而应当将温图里恩与塞瓦利亚再婚这一点当做背景板。

——同时,有了孩子却这么晚才告诉阿丽萨,这一点也让人觉得其下有因。

我的心中隐隐推出了一种让人作呕的可能,只不过我尚不能说哪种可能才是事实,这要先问阿丽萨。

...

“阿丽萨。”我冷静地向她开口。

“尼尔哥哥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阿丽萨未等我问出口,先问了我这个问题。

阿丽萨一直都知道我跟奥利并非罗索菲亲生。

我的脑袋被这突如其来的疑问撞得有点懵,接着我便在脑海里寻找母亲的身影。

“呃...母亲没有给我留下多少印象...奥利很久以前好像跟我说过母亲的名字,但过了这么久,我已经忘了。父亲的话...别说是我了,奥利也没见过。”

母亲的容貌也被我忘却,我的心里感到愧疚自责。

“阿丽萨为什么问这个?”

“不为什么,想听尼尔哥哥讲讲你们以前。”

“...”我继续回想,“母亲她也是一头金发。很小的时候,我跟奥利还有母亲,住在...大概从这往东六百千码...的一个村子里。”

“听奥利说...后来打仗,我们村里的田地被敌军踏烂,村中两百多口人...与牲畜一起被屠杀。”

我其实不愿去想这些事,虽然我并没有留下很直观的印象。只不过这是为了回答阿丽萨,酒精也使得我说这些时、没有感到多难受。

...

“我当时两岁多,记不住事情。阿丽萨那年应该才刚出生吧。”

...

“我们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只记得几个很短暂的片段:一个是她带着我跟奥利睡觉的时候、她给我们讲故事。”

“一个是她抱着我,跟菜农问价的时候...”

“她一手把我抱得很紧、一手提着菜篮回家...”

心底深藏的某份思念在我胸口快要刺出,我原来一直都记得她。

“还有一次...我跑向邻居家去找别的小孩玩,没跑稳...摔在石路上,身上几处伤口。”

手掌、手肘、还有膝盖都在辣疼、血从肉和灰粒里渗出来,我趴在地上大哭...过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被提起、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

“她把我背回家。”

她力气不大,在她背上会很怕滑下去。她背上的我一直捂着眼睛哭。

“母亲她拿着被拧干的布为我擦拭伤口...”

冰凉、疼痒的感觉。

“θεραπευτικός...ὕδωρ...τῆςπαλιγγενεσίας。”

这是我记住的第一句吟唱...

“还有一次噩梦,我梦见她让我跟奥利躲在床底下...然后她一直没回来。”

...

...

“尼尔哥哥和奥利哥哥的妈妈也深爱自己的孩子。我的妈妈也是...”阿丽萨说道。

“阿丽萨...是因为想她吗?”

“怎么可能不想呢...”

“妈妈会带阿丽萨逛街...妈妈会给阿丽萨做饼干...妈妈会夸阿丽萨是最好的孩子...”

“阿丽萨对妈妈可以一直任性,妈妈从来不会...”

“要阿丽萨去体谅别人...”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

“妈妈也...不会说...有阿丽萨...就,不跟爸爸在一起。”

“也不会让爸爸...让阿丽萨...把阿丽萨...呜...赶走...”

她在不断啜泣,抽鼻。

“妈妈走了...之后,就没有真的...爱...阿丽萨的人了...”

“爸爸喜欢...那个阿姨...阿丽萨要是...阿丽萨要是不跟...哈蒂阿姨出来...”

“就是在阻挠...他们两个...阿丽萨以前...不懂,现在...呜...现在懂了...”

“阿丽萨...不想...做姐姐...阿丽萨只想...只想做妈妈的女儿...”

“阿丽萨...不想...不想回去...可是...阿丽萨自己...也不是...弗里乌斯家的孩子...”

...

“尼尔...哥哥...”

“阿丽萨...感觉自己好多余...”

...

“阿丽萨从来就不多余!”

沉痛与极度的愤怒在我心底交织。

“那个家不回去也罢!”这恶心的信被我揉成一团。

“这里的家就是阿丽萨的家...阿丽萨...”我将纸团扔进海里,“永远不用考虑别人的想法!”

“阿丽萨要考虑的我来考虑!阿丽萨想要的东西我来给!阿丽萨永远是我的妹妹!是奥利的妹妹!是爷爷他的孙女!”

“阿丽萨多任性也没事...他们眼里容不下的我来容!”

“天底下怎要有这般懦弱的人渣?!”...“低贱的东西!...跟这恶心阴毒的女人...能生出什么样的贱货!”

咒骂从心里涌出,我的拳头握得麻木,极欲将那无能、虚伪的男人按在膝下痛揍。

那满嘴谎话的烂人。

我已明白那信为何处处透着矛盾...

那禽兽嘴上说着想给阿丽萨完整的家,却根本从没有考虑过阿丽萨会怎么想,分明是满足了一己私欲后才觉得应该弥补,还仍在编织谎言...

绑架阿丽萨的感情...那无耻之徒被新认识的那婊子迷得头昏脑热、良善全无...从了她的鬼话...将当时只有八岁的阿丽萨托与哈蒂游学,不对!寄养!

先托词骗与哈蒂说希望阿丽萨能有所学,再托词于阿丽萨说望其走出悲伤...

人渣...

那窝囊废要么是怕那母兽因阿丽萨不与自己结婚生子、要么怕她与自己闹。

甚至可能不只是寄养。

他为何两三年都未给阿丽萨写信...哈蒂绝不可能不告诉他,两人将会到达的地方...

——这没有良心的狗东西还可能想要抛弃阿丽萨。

且哈蒂大概也早就明白这个人面兽心之辈所图,因阿丽萨的可怜才带走她。

如今那卑劣的谎话家早已跟那婊人度完蜜日、结婚生子好不乐乎,现在却又因为对前妻和阿丽萨的愧疚,而想要接回阿丽萨。

同时他还害怕阿丽萨会因为突然多出的两个弟弟妹妹,责怪于他...继而想用话术让阿丽萨接受...

才在这一年如此殷勤地送信过来...

...

愤怒里,我目中的某一瞬——

阿丽萨那双看着我的眼睛,在暖光中泪眼婆娑,泪流不止。

我的心如同石沉于海底。

“尼尔哥哥...会爱阿丽萨吗...”

...

——“爱...”

我毫无犹豫脱口而出。

“那尼尔哥哥永远不能嫌弃阿丽萨...”

“永远不会。”...“我跟奥利、罗索菲、哈蒂,都爱着阿丽萨。”

“你是我们重要的家人,阿丽萨。”

她的泪珠仍流不止,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谁会不愿意让天使留下。

...

然而——

极度眩晕的感觉袭来——这不是将要醉倒的感觉。

我太熟悉了。

这是玛娜用尽的感觉...

意识在消散...

“尼尔哥哥!”

感觉自己即将向后倒的身子被拉向一旁。

眼睛已经闭上,漆黑一片...

头部最后感到几分柔软的触感。

“阿丽萨也永远爱尼尔哥哥…爱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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