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十 家人(1 / 2)

985年秋,阿克瑟雷尼郡

我们离开露西丝前,准备了七日分量的食物,本来估计只有硬面包、饼干和肉干之类的食物,但出发前我拉上罗索菲跑去集市一趟。

因为在我忧虑之后吃不到新鲜食物时,看着昨日买来的扳指,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就是——既然有能够唤水的魔法器,那多半也会有对应“κρύο”的魔法器。

既然水果跟肉能在冬天存放更久、夏天存放更短,它们的存放时间多半是跟温度有关...或是跟玛娜浓度有关。

我很难想象玛娜的浓度会怎么影响到食物腐烂的速度,玛娜既然是生命之源,那更浓的玛娜怎么会让生物的身体——蔬肉水果腐烂得更快呢?

于是我猜测腐烂速度跟温度有关:如果食物一直保持在足够低的温度里,那么它就可以摆放更久。

若将“κρύο”魔法器做成像路灯那样——不用人为注入玛娜、就能释放魔法的工具,那不就是一个可以一直制冷的物品吗?

我一边快步走一边向罗索菲解释我的想法。

“喔!说起来贵族家的确有可以用来存放食物的大柜子呢!”他顿了一下又说,“还有能够调节室温的风箱!”

当时我听到这句话很开心,因为这无疑印证了我的想法。

但现在我只觉得有点可惜:要是没有这两个物品就好了,我就会是第一个发明它们的人了,那可就意味着一大笔钱。不过很明显,这只是很简易的逻辑,肯定早就有人想到了,我也就是稍微做一下暴富的梦。

我与罗索菲走到那个矮人的摊子前。

“干...干什么!吝啬鬼!”那矮人长大嘴巴吼我。

“有没有作用类似于这个魔法的物件?”我先念了吟唱,释放冷息,随即问他。

“吼!...有!”矮人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到摊子里边的一个铁箱里,翻找。

罗索菲捋着胡子问我,“尼尔的扳指就是昨天在这买的?”我点头。

结果他也蹲了下去,点起烟,摆弄起摊子里的小玩意儿。

那矮人回到我面前,伸出粗大的手,将一串石头项链递给我。真的很丑,很难想象这东西戴在脖子上的观感和重量。

我试着注入玛娜,石链的温度逐渐下降,并泛起微光。差不多没再降温时,我稍微增多了注入的量,结果它变得更加冰凉,表面变得潮湿。

显然,这条链子并不符合我的需要,因为它没法脱离人为注入的玛娜。

“有没有按个按钮就能降温的?”——“有没有灌入玛娜能造出烟叶的?”

我跟蹲着的罗索菲同时发问。

矮人愣了一下,突然转头对着我骂“蠢货!你这!破...破烂东西!晓得什么!”,接着那粗嗓变得温和、对罗索菲说“汀格,技...技术,不够,造...造不出,来,大师。”

他对我跟罗索菲完全两幅态度...矮人的性格我难以理解。

“喔喔~”罗索菲又摆弄起那些物件。

我正灰心时,矮人突然对我说:“等!”

他又转过去翻起那箱子,杂乱的金属碰撞声传来。

不一会儿,他又捏着一个奇怪的小部件走过来,我没看清那是什么、大概是个圆锥台状的东西。

他走到我面前,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石链,拿到工作台上用尖锐的刻刀叮叮咚咚凿了几分钟、动作很小。

接着他又握着那项链,似乎很专注地在思考着什么,就这样过了十来分钟。

那项链泛起光芒后,他便又将它放回工作台上,拿出两条极细短的绳子,仔细地将项链与那部件绑起来。

罗索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手里拿着几个物件,也在看着那矮人工作。

“尼尔,能看明白吗?”罗索菲问我。

我摇头。怎么可能看得懂。

“老头子我也不明白。”罗索菲轻摇头、感叹了一句。

那矮人停下了动作,那改造后的石链没拿在手里也泛着光。

他走过来,将石链递给我。“呃哈!”他张大嘴咧笑,一口黄牙在大胡子间一览无余,虽知道他在笑、但表情看起来却很狰狞。

我的手刚凑近石链,便感觉到它周围的温度低了许多。

握在手里,便慢慢地降温,甚至开始渗水、结出了霜。我在心里感叹这矮人技艺之精妙。

“厉害,汀格。”我忍不住夸了他一句。

“吼哈哈!你...你懂屁!洛约猪!”他笑得更夸张,脸上的皱纹更加写实,口臭熏出,并一拳砸在我肋部、挺疼的。

我拿着项链再次琢磨,罗索菲也凑过来看。

石头项链的一珠被凿出一个圆形凹槽,那个小圆台体被倒插在凹槽内,被细绳紧紧绑合。

手心冰冻的感觉提醒着我,这是绝对的真实,可这奇怪的逻辑让我心里有种迷惑。

罗索菲将那项链接过,“喔~...”地赞叹。

“该怎么关闭它呢,朋友?”罗索菲问道。

“盖..盖住,圆形,大师。”汀格多半是被罗索菲引出了烟瘾,不知何时也叼起了一根小烟杆。

他一手握拳、一手张开盖在拳上,对罗索菲示意。

罗索菲手中还攒着其他物件、不舍得放下,他用右手盖住那圆顶,石链的光立刻消失;一拿开,那石链则又泛起光来。

“喔!~...”罗索菲叼着烟杆、长长赞叹了一声。

于是我们最后用五千晶石买下了这只项链...以及罗索菲看上的一些小玩意儿。

五千晶的价格主要在关键的小零件上,很难想象这个小零件这么贵,不过矮人汀格对罗索菲毕恭毕敬、其他的物件都非常便宜、比我昨天买那扳指还便宜,看他笑得大大咧咧的样子,感觉并没有在讹人。

罗索菲说矮人都是这个脾气,很怪很暴躁,这是他们的文化所致;其实我明白的。

...

“有这么好玩?”我看着走在旁边、不停拨弄新买来的小玩意儿的罗索菲。

他一脸沉醉,跟小孩子看到玩具别无二致,比我昨天更加投入。

“你小子还没到年纪,你不懂。”他罕见地直接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实际上我一开始带罗索菲过来,只是想让他付钱,并没有想到他对矮人会有这样的奇效。

我们买来一只不小的木箱,在里面铺上油纸,并在箱盖上凿出一个洞、把石链与倒锥体的结合处卡在哪个洞、绕几圈绳子以让它不会掉下来,接着又在箱侧底部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以让凝结的水流出。

我们买了许多肉材、蔬果放入冷箱中。这些加上之前买的食物,已是大大超出我们能吃掉的量了。

回到旅店后,罗索菲神神秘秘地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了三个小木桶,放进冷箱里。

我问他那是什么。“急什么,等到了格伦斯滩就让你俩小子尝尝!”他卖了个关子。

...

取来马匹后,简单整理,我们五人便向格伦斯滩出发。

不得不说,马拉车虽然慢了些,但比起龙蜥车可舒适太多了。

仍有些微震感,不过我们买了两匹帆布、垫在座位上,乘坐的感觉很享受;连奥利也没有之前那么晕——至少没有痛苦地呻吟了。

哈蒂与罗索菲甚至还喝起茶来:罗索菲在休息途中除了吃饭嗦烟,还提前将水烧好、灌入铁瓶、再放入茶叶,且一定要用溪流中的水,他甚至不惜用魔法探查周围以找到溪流——他说玛娜唤出的水泡茶不好喝。

我则坐在前面驶着两匹马。第一天时本是罗索菲在驭马,他可能有点想犯懒,便把我叫过去坐在他旁边学,从第二天开始,便是我照着地图、行驶马车了。

不过我也早就挺想学驾马车的,因为像龙蜥和马这类生物对男生来说就是很有吸引力。

然而我更想骑在马上,但骑马好像学起来麻烦一点、且这两匹马是用来拉车的,就没有尝试。

露西丝城与格伦斯滩之间并没有什么车辆往来,因为格伦斯滩并没有多大的聚落地——只有一个小村子、做着农牧渔三样。

三天的路程中,我们日落便搭起帐篷,那两块帆布的作用便在于此,我与罗索菲喂马饮马、哈蒂则摆置东西,做饭也是我来。

当时感觉自己要做的事也太多了,但现在想想,其实罗索菲和哈蒂也要忙活挺久的。

奥利跟阿丽萨,大多数时间,我们都让他们俩歇着:前者晕车严重,后者我们不舍得让其受累。

乌普森林的南部西缘,地势已比较平坦,而极远处那山脉依旧显眼——只不过多了一层浓浓的雾感、且被林子遮住了部分山身。

且虽说是西缘,实际上离它的边界大概还有五、六十千码。

我们扎帐篷的位置不会超出驱兽信标的范围,只会在路边寻一处平坦的地块。林子里是有魔物的,很难说可能碰上什么强度的魔物,还是不要去做作比较好。

气氛明显比前几日好得多,一路上车厢内都传来聊天声,罗索菲的笑语时不时传出两句。可即使奥利也会参与几句,我却仍没听到阿丽萨的声音。

...

我很向往书中那种:骑着马时、同路过的其他骑者互相招呼。怎么说呢,这个行为很有充实感、安逸感以及与社会相融的感觉。

但可惜现在没人跟我打招呼,想到回去的时候、又是其他车夫驾驶着龙蜥,我只能闲在车厢里,这让我有点莫名其妙的苦闷。

我就试图与马儿说话,而它俩并不理会我,只听得懂驾声。书上说马很通人性、且有社会等级之分,但它们的交流方式我并不知晓。

所以后两日我很无聊,在路上的时候基本就是吃点东西、喝水、看地图、驾马;听着各种飞虫声、鸟叫声、两匹马的鼻哼声与啼声、马蹄踏在草与土路上的声音和轮子重重的滚动声。时不时会听到悠远的怪声,声调很高,神秘而婉转。

驾马的新鲜感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已经习惯的感觉。

若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气温变温暖了,葱绿的树木逐渐变多、最后全都是这种树了。

...

第四日下午,没跑两个小时,我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浪声,周遭的空气也变得湿润了许多。

我意识到海就在前面,心情突然变得很激动。

“驾!”同时我抽了鞭缰绳。

我加快了马车的速度,身后的车厢传出疑惑的声音:“怎么了?尼尔?!”、“你咋驶的车啊臭小子!?”、“尼...尼尔...慢点...!”……

拐过一个弯——我已看见路的尽头那沙与波光,那轮廓就如同一扇门、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的那个冬天。

只不过这次肯定是安全的。

“驾!”

我让马车奔驰了一两分钟——

越过“门”,瞬间亮感带来的刺眼——我第一次见到了大海。

在沙上一阵狂奔后,

“吁——”。我将马车停在了沙滩上,并未沿路行驶。

淡淡的腥味涌入我的鼻中,那苍青的碧波后方,是沉邃的深蓝,远阔无垠。云低而天浅。

空中时有几只白鸟畅飞,悠慢自由。

阳光时而强烈,令人微目;时而匿于云后,世间光照又显得昏亮。

浪儿扑上几块大小不一的巨石,沫白的浪花飞翻。

白沙如覆,细闪如光粒者散布滩上。

马儿的鬓发被风吹得飘逸,它们或也沉醉其中。

耳中回荡的,不知那是浪声还是风声、亦或是两者合一,哗哗声浪,不绝于耳。

我心悠然,已随海风吹遍这辽阔世界,一瞬好似经年。

...

沿路向右——也就是西边望去,不远便是那村子,低矮的亮色砖瓦屋建在林边,隔着沙滩,水码头延伸在海面、停着渔船。

东边则是乌普森林的东南之尽,陆地更多延伸出多少,它也盖住多少。

“臭小子!”伴随车厢门打开的声音,罗索菲的质问声从我身后传来。

但立马便没了下句。

我仍心醉于眼前美景,无法自拔,身后几人陆续的下车声传来,也皆是感叹声。

我听见阿丽萨也深长地“...哇。”了一声。

“哇、这也太——呜惹啊...”奥利话没说完便呕吐,我未回头看他。

罗索菲走到我旁边,站在驶位下方,看着不远处的浪花:

“美吧...?”他点燃旱烟、似感叹地轻声问我。

“美...”我亦用感叹的轻声回答。

身后“砰砰”两声。

视野边缘,哈蒂带着阿丽萨朝大海散步走去——她俩都光着脚,哈蒂甚至不知何时脱下了丝袜,毫不在意长裙下的脚是否沾上沙子。

她张开双臂,阿丽萨也学她张开双臂。海风将她们的裙子吹得飘逸,将她们的袖口掀开,露出小臂。

“嗯!这趟铁定是没白来了!”奥利也走到马旁,一边擦着嘴一边扶靠着马身,马儿有点嫌弃他,甩了甩头。

他憨笑,斜歪着腰、扭了几下头看我和罗索菲。

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嘴也早就不自觉地茫然笑着。

...

我、罗索菲、奥利,将车上的箱子放下,停好马车,在森林边缘开始搭帐篷——我们并不打算去村里住,帐篷的乐趣就在于此处。

之后,我与罗索菲便将马车调头、驶入村中,准备将其停在村内的车馆。

...

这个村的村民很少、街上卫兵只看到两个,车馆也小,馆内亦没什么人。

那伙计趴在前台上睡觉,罗索菲轻轻敲了下门,让其醒来。

办好存放后,我们便往回散步。海浪声仍回响于耳畔。

村东是稀疏的林子、与草地交界过渡,牧圈分布于小型草场、林子外部,猪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那牛我没见过——身体挺褐的;耕地亦在这块,只不过这里种的更多是菠菜与甜菜。

居民们的脸也更糙,更偏红、偏深麦色。建筑大多比较低矮,木棚散布,白砖褐瓦亦或是其他颜色的瓦顶;只有村中心的一个小钟楼高一点。

我跟罗索菲对海边的几只小屋子很感兴趣,所以回去的途中,我们绕向了那边。

踏在木板码头上,脚下咚咚响,且有木板咯吱声。

...

我们老远就看到跟这只码头相连的、底部架空的木桩屋子,外墙挂着几根鱼竿、门旁放着网——多半是渔店。

门旁挂着一个有点破的小招牌:“格伦滩渔人”。

推开木门,跨过门槛,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

“嗯...哼哼?欢迎,欢迎。”

那老板约六十来岁,白胡子虽没罗索菲这般大,但也很茂密了。他躺在一旁的吊网上、抽着旱烟、同我们打招呼,也是个大痰嗓。

“喔!老朋友,你这里倒是舒适嘛。”

“嚯嚯,比不过你呐!孙子还在身边!”

“哈哈,要是能跟你一样,在这钓钓鱼、抽抽烟,就算这小子跑外面去了,我也乐意啊!”罗索菲又叼起烟杆。

“可不止嘞!老伙计,可去村里看了?嘿,像是祭贤节、丰收节、海神节,那这里可热闹!”

他们俩好像莫名的自来熟。

...

我未参与他们的对话,而是在这小店里的货柜间观摩。与入门相对的还有一扇背门,外面是条小平台,网在外面挂着、垂入水中——大概下面存着捕到的海鲜。

我断断续续地听着他俩的谈话,得知这位盖乌斯老爷爷是从他父亲手里接过的渔店,孩子在泊塔城内定居,孙子孙女各有一个,然而平日并不见到他们。

说到格伦斯滩,他说夏季会有很多旅客来此、像是节日也是,在这种旺季,村里能赚到不少钱。

平常就很清淡,由于进城路途比较远,龙蜥不便往来,马车运载起来又贵、且水鲜的运输成本更高,所以他们养鱼捕鱼赚不到几个钱,主要还是自己吃。

像林边种的柑橘,挺甜的,却也卖不出多少,偶尔进城买些物资,带回来、剩下的自给自足。这就是他们村的活法。

罗索菲告诉了盖乌斯我们的家庭旅行;我们租了两根海钓竿,便朝营地走去。

临走前,盖乌斯送了我们两条鱼,比我手臂都更长的大鱼。罗索菲邀请他一同来晚餐。

受朋友好意,必要回报。

...

回到营地时,已是黄昏,橙红的余晖半染云间,整个海滩的氛围也转为了昏红,海面也映得若披霞衣,只不过比天空暗几分。

他们生了两堆营火,一堆生在营地旁,一堆生在距营地百来码的沙滩上。

阿丽萨与哈蒂已在那边坐着,他们已经布置好了野餐布——用四支半码长的木桩钉,将那八平码的布块固定。

我们看到奥利在收集石头和木枝,前者用以压住餐布的边缘、后者用以接下来的烧烤。

此时从我的角度望去,已看不太清他们的脸,只由得晚夕将他们的轮廓映出。

我与罗索菲在营地的篝火处架起石炉、做饭。

先煮起一锅水,打开冷箱,铺面的寒气袭来,我取出一把小麦粉条,放入水中煮、让它吸收水分软化、变得滑嫩,再将麦黄的粉条捞进汤碗里、唤出冷水将它们划散、再沥干,加入香油拌匀。

取出铁锅,放入一勺香油、将洋葱与番茄向切成粒、放进去炒一下,炒出汤汁之后,就浇在粉条上。

本来这碗烩面是要有些肉沫的,但接下来我还要做另一道料理。

冲干净铁锅后,我找来一块表面较为平整的石块、将它也冲干净,再从冷箱内取出两大块朵苞牛肉,用刀切成块。

取出深煮锅、加水上火,将肉块放入煮锅中,先等它慢慢煮熟。

此期间,便是切配菜、取出箱子里的豆椒酱,将飘在汤顶的白色浮沫勺去后,放入豆椒酱以作汤底,等到空气中的牛肉香与酱料香融为一体。

确定肉块煮熟后,再放入切好的赛里斯萝卜块,最后再放入海草萃、八角、料酒、葱姜等调味料,再炖一会儿。

锅中的牛肉膻香、萝卜鲜香与汤香融合,只是闻一闻,我的食欲便被勾起。

这道料理出自一本赛里斯食谱,洛约尔语翻译的,其中诸多调料、以及赛里斯萝卜,都是我跟罗索菲在露西丝城买到的。

食谱对这道料理的描述太过诱人,因此我惦记了很久。赛里斯国在吃食方面确是很有研究,像铁锅、瓷具这种东西,最初也是产自他们的。

书上说几百年前,卡斯托狄亚教廷的教令不允许人们吃多少肉,但是当时的贤王——马克西姆二世,发现贵族并不遵守此戒律、而民众却为教义遵守,看到国民们的身体并不强壮,为此他感到悲伤。

正常的思维应当是:想办法绕开教义让民众也能够吃肉、或是强迫贵族守戒,但马克西姆二世觉得人不能吃肉——这件事本身是错误的,进而他为此直接威胁卡斯托狄亚教会更改教义,否则便要带兵踏平教廷国。

教义更改后的几十年,不少人仍遵守着以前那条教义,但后世逐渐吃起了肉。

在此之后,洛约尔才慢慢形成食文化。

赞美贤王马克西姆二世,那位勇猛伟大的战士。

...

罗索菲已将各种水果切整好,同面包片之类已陆续端了过去,还取走了冷箱内的木桶,就等我将主食准备好。

“奥利!”我朝那边的四人喊了一声。

坐在那边的金发身影站起,走向我。

我让他先将烩面、餐具以及一点调料分别端去。我自己则灭掉炉火、取来两块布,端起煮锅、将料理倒入大汤碗中。

洗干净煮锅,我便端着料理向他们走去。

...

带着包袱的盖乌斯也正朝我们走来,他换了身衣物。

我端着料理,看见罗索菲站起来与盖乌斯搭臂寒暄,接着他好像是在向其余几人介绍盖乌斯。

...

...

“老伙计,这也太丰盛了。这是什么炖菜?闻起来太香咯。喔吼吼!”

“这是尼尔弄的赛里斯料理,你得问问他。”罗索菲回应盖乌斯。

我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

“喔喔!尼尔,手艺真好,这真让我羡慕你爷爷啊。”

“是啊,家里能吃到这些菜,多亏尼尔。”哈蒂应和了一句。

那是自然,我——尼尔·弗里乌斯·蒙普勒西的食之神,做饭手艺当然是顶级。

“好好享用食神的馈赠吧。”我心里想着这句话,但没说出来。

奥利已是跃跃欲试,丝毫没了来时途中的萎靡。

我看了几眼阿丽萨,她的注意力也被这氛围吸引,她在不自觉地微笑。

...

罗索菲从身后将两只小木桶拿到手上,将一只递给了盖乌斯。

盖乌斯微皱的眉头下,是“懂你意思”的表情。

“嘣”、“嘣”两声,那两只木桶顶部的木塞被拉掉。

——是酒的香气。

“哈哈哈,老伙计,这两小伙子能喝吗?”盖乌斯似乎也有准备,他从包袱里取出五只木杯、以及一只塞着木塞的木瓶。

“...不行不行,我徒还没有到年纪!”结果哈蒂先回应。

“唔...”盖乌斯看向罗索菲,等他表示。

我与身旁的奥利相视一眼,他在用眼神对我说:“想喝不?感觉挺有意思的,反正我挺想试试的!”

“奥利,尼尔。”罗索菲突然盘腿正坐起来。

他酝酿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本来十五岁时,男孩子,就正式是男人了。”

“但是爷爷我去年忘了奥利十五岁了~...”他挠头、不着调地说。

“而且...你俩的生日,我跟你俩自己,都不知道。”罗索菲无奈地说道。

实际上,我跟奥利并没有在意过成人日,这个满十五岁时所庆贺的日子。

...

“爷爷平日,这些方面有点没注意好,还是哈蒂提起你俩的生日,爷爷才想起来。”

“抱歉呐,两位好孙儿,是爷爷疏忽啦。”

...

“奥利已十六岁,尼尔也十四岁。爷爷就想着,你俩兄弟的成人日,不如今天一起过。”

“因为奥利啊,之后大概就很难再经常回来了吧...要是尼尔之后也去了什么地方...”

“老头子我要是没能给奥利过上成人日的话...”

“啊...要是尼尔这小子,成人日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

“那老头子我会为此很难过啊...”

“这件事上,老头子我希望能自私一下。”

我不敢再抬头看他。

“哈蒂哟,我的学生,若尼尔...真的同你一起走...”

“啊...这个就先不提。”罗索菲的语调越来越沉重。

“尼尔...还会去镇上打工...很多家务也是交给你...作为爷爷,老头子我很愧疚。”

“奥利...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发了吧?”

“爷爷心底,是想让你们俩都留在身边的...哈哈哈...”

“但是男孩子,总要去外面磨砺一下翅膀。”

“也不知道以后你们各自结婚时,老头子我能不能赶过去,小阿丽萨的成人日也是...”

罗索菲这句话在我听来无异于说“来不了”。

...

“约好了的,我会等爷爷来的,奥利应该也一样吧。”我语气平淡地说。

“没错。”奥利低声回应。

“阿丽萨的日子,我们也都会在的,所以爷爷也同样得到场。”我接着补了一句。

“对!等我十五岁!索菲爷爷也要到!”阿丽萨突然说出这句话。

“...”罗索菲似是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沉默了一会儿。

...

“喔...对!不管多远,爷爷我都会去的!老头子我怎么能错过小阿丽萨的成人日呢!哈哈哈!”

他将酒倒入杯中、递给我们,将瓶中的柚汁倒给阿丽萨的杯子。

“既然是大人了,喝点酒也无所谓吧,你俩小子?”

“对、对,嚯嚯!”盖乌斯也应和。

“哈蒂就别担心啦,男孩子,跟家人喝点酒怎么了。阿丽萨还小,不能喝,就让他俩陪我们俩老头子喝点吧?哈蒂你也是,也喝些吗?”

“是,老师。”

...

我接过这杯深红的酒,迷熏的酒香中,我仍在意罗索菲刚才的话、与此前在露西丝城所说的话。

...

但此时最重要的是留下回忆。

...

“这杯酒,”罗索菲举起酒杯,“是为了令我们自豪的奥利——即将成为贤王之荣军的奥利!为了家中两位男子汉的成年!为了我们的朋友盖乌斯!为了我们这一家!”

“干杯——!!!”

我们举杯共饮。

葡萄酒的味道甜而涩,我从未感受过酒精的冲击。

但是我想在此喝醉。

...

夕阳已然褪去,气温也逐渐下降,篝火的暖光照亮着我们这一方天地。

我们边吃边喝,奥利的胃口很好,但他跟罗索菲上脸很快,两个人的脸都是通红的。

那两个木桶看起来并不大,没想到其中所装的酒居然难以喝动。

五人都对我做的白萝卜炖牛肉赞口不绝,我们吃着,从蒙普勒西镇聊到王都、从洛约尔聊到弗洛森、聊到极东之地,无所不聊、无所避讳。

大伙时不时哄笑、时不时碰杯共饮。

阿丽萨也吃得很开心,我好久没看到她这么轻松了。

感觉好悲伤。

我好想知道她到底在遭遇什么。

哈蒂只是喝了两三杯身子就有些摇晃、脸上泛起红晕。

没想到师傅的酒量这么差。

“喔!对了,我去取些东西。”罗索菲站起身,朝营地走去。

吃了一会儿后,我回头看见他提着一个箱子走来。

他将那木箱放到了我和奥利身后的沙地上。

“奥利,尼尔...恭喜长大。打开看看吧。”

我们将那大箱子打开。

里面是两幅铠甲,精钢所制,被保养得完好。

忽而我觉得这箱子很眼熟。

——五年前,弓石之心那家店铺,离开时罗索菲所带上的箱子。

这让我有些惊喜,却同时明白:五年前罗索菲便考虑到了我们以后。这样的细节让我心酸。

“我的天...”奥利发出长叹、用手抚摸那铠甲。他对这种东西会很有兴致。

“现在可别急着穿上,奥利,再等一等吧。”罗索菲说道。

“谢谢爷爷...”

“谢谢爷爷!”

...

不知道吃了多久,眼前已是杯盘狼藉,周围的风让我有些冷,世界好像只有这一处光亮、还有微弱的月光。

我的脸很烫,看清东西对我的眼睛来说很累,我的脑子跟不上我的身体。

肚子里感觉有些烧。

头好晕。

我看见罗索菲和盖乌斯已串起那两条大鱼、在营火上烤,一边聊天一边继续喝。

“尼依~尔!倒酒!”

金发酒鬼把杯子递给我,我又替他和自己倒了一大杯酒。

不知道什么时候木桶已空了一个。

“干杯...”——“干杯!~”

“咕咕”两声后,“啊!~”,奥利又一口灌完一杯。

我也跟着打了个酒嗝,嘴里的味道有点恶心。

好晕。

...

那坨布纱、喔!那是哈蒂——她已躺在野餐布上大睡,鞋子被甩到一边。

好晕、肚子好胀。

“尼尔!喝!”

接过杯子,我再次与奥利碰杯,灌了下去。

酒汁从嘴角流出、留到颈部,但我无所谓。

喝醉真爽。

...

“喂...尼尔,拉尿...”

“走。”

“不行!”

啊?晕乎乎中我感到疑惑。

“喝一杯再去!”

“好。”

接着,我们又倒了两杯,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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