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旁人再重要,喻浮陵是他十几年交情的发小,少不得也得供着哄着,免得这位大爷一气之下,又是三两年杳无音讯。

后院的雨似乎也比前院雨大些,打在身上湿答答的,春牛擦净了手脸,从榻底抱出一坛酒,还没落地就被身后人抢了去。

“哎!俺还没兑水。”一不小心说出了心底打算,春牛小心觑着喻浮陵的神色,后者双眼迷离,已入醉境,摸着坛身愣是找不到封口。

“喵呜。”

狸花猫悄悄靠近,盯着酒坛心生向往。

春牛往地上扔了两片肉,面上毫无心疼之意。

猫走到他面前,张开嘴巴,露出几颗利齿和粉嫩带着倒刺的舌头,然后“咔、咔”地干呕着。

少顷,竟呕出一粒棋子大小的夜明珠!

对这奇异的景象似乎早已司空见惯,春牛弯腰捡起夜明珠,那狸花猫才衔肉而去,临走前仍对桃花酒依依不舍。

“猫兄且住!我请你一杯酒!”喻浮陵又醒了一瞬。

春牛这才心疼咬牙,赶紧挥手:“去去去,猫可喝不得这个。”

伺候好了喻浮陵,春牛走出自己的屋子,往又一进的后院拐去。

后院仓库停着一辆马车,两只马儿膘肥体壮,笼头镶满珠玉,红色的鬃毛全用细密金线编起,缰绳亦熠熠生辉,车身却破旧不堪,木头上充斥着刀伤剑痕,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

车门眉中印着一只一颗金色飞鹰。

正是从后门刚才进来的那辆。

与仓库并排的是两间屋子,春牛走向左边较远的那间。

还未进门就闻到一股幽香。

“他果真回来了?”一道女声响起。

春牛放下伞转身,嫁人五年的姐姐春姜倚窗而坐,逗弄着窗沿的两只幼猫。

“嗯,喝醉了。”

春姜点头。

醉酒之人就不打扰了,醒来他也不会记得你任何事。

“那你去罢。”

未提半字姐弟之情,春牛依旧面不改色。

“这里猫太多了,闹得慌。”她又道。

……

经过一个小小的插曲,春牛回到前院,客人一个没来一个没走,都在抱怨这场大雨。

“再过一日便是中元节,唉!偏要下雨。”先来的一群已经停箸,有人开口道。

“过个鬼节,下个鬼雨,赶个鬼路!”另一人自诩幽默,打趣道。

殊不知他一说完,周围竟有一半人都变了脸色。

“嘘——莫要提那个字!”同桌拼坐的人好言相劝。

这中年人身穿褐色长衫,乃是从北方鹤城往南边寻崖渚归家的儒生,才初路过安阳城,并不晓得其中缘由,还当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之事,拱手而笑:“鄙人唐突,还望诸位勿怪。”

众人知他误解,却也不敢多言。

楼上方才喻浮陵所坐位置已经多了三人,那位小姐依然戴着雨帽,小口小口吃的是从江南带来的金丝蜜枣糕,面前一桌子酒菜,全进了另外两位的肚子。

“何大,为何这里不许提鬼字?今天又不是中元节。”小姐好奇。

“回二小姐,这…”何大摇头,“老奴往姑苏接小姐,一离安阳城便是两月,亦不知这里何时多了这样的规矩。”

“在下愿为姑娘解答。”隔壁房间人耳力非常,听见后朗声而笑。

“多谢。”二小姐亦抬高声音

“不知姑娘可曾听过鬼面书生?”

“未曾。”

那人似乎叹气,原本清丽的语调似乎蒙了一层阴翳:“浮陵一笑三春尽,鬼面才哭万艳消!这鬼面书生比那浮陵郎更奇绝淫绝狠绝,自从来了安阳城,听说略有姿色的女子必遭其摧残,不仅如此,若有人提及鬼字,入其耳中只待三更必来相会,所见之人无一存活。因他自己面部残缺,便也要将死人双目剜去,两颊割去,这难道还不够让人恐惧吗?”

“确实。”

得到认同,对方叹气更甚:“唉!只恨那今虚子文笔虽好,却眼光太差,鬼面书生此人竟不在其占得一二字,若他肯细写,天下人尽闻鬼面书生之名,个个噤声,恐怕死于口祸者又能少上一些!”

“原来如此。”二小姐点头,颇为好奇:“既然那个字是禁忌,公子为何不忌讳?三番五次提及,莫非公子不怕么?还是说——”

“公子就是鬼面书生本人?”

楼下众人本就因为这番交谈早已止声,此刻更是齐刷刷抬头,望着那间窗门紧闭的房间。

静默一瞬,房内再次响起笑声,只是声音低哑:“姑娘若好奇,不如来在下房中一叙,尽可解惑。”

“好呀。”

“甚么鬼面书生,也值得今虚子动笔?今天让某来教教你规矩!”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未待众人分辨,一道残影已如鹰隼般直射而起,冲至二楼破窗而入,正是那名公子所在房间。

这一变故看得春牛措手不及,抬脚就要去楼上,被一旁伙计拦住,也有好心的食客劝说:“店家莫去!他二人必有争斗,损坏桌椅事小,若被误伤就事大了。”

还有人在旁点评:“不说楼上公子,只刚才上去的这位,轻功实在了得,可有人认出是哪位好汉了?”

春牛扫了一眼,那人速度太快,竟无一人看清其容貌,不过他粗略记得每人座位,如今少的正是之前被喻浮陵说中了今虚子之毒的汉子。

春牛记得他身着褐色粗布短打,长得五大三粗甚是魁梧,一看就是个行脚汉子,实在难以想象竟会有如此精绝的轻功,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砰!”

“邪魔外道,花里胡哨!”

“让老子来摘下你的面纱!”

“贼子竟敢伤我!”

楼上乒乓作响,桌椅相砸,十分吵闹,却只有大汉一人声音传出,那公子似乎也说了什么,惹来汉子怒喝一声,而后屋内竟没了动静。

众人好奇,却奈何窗户早在汉子进屋的一瞬就被关上,不能窥见分毫。

有人心痒难耐,有人却漠不关心,春牛他娘春桃的供桌旁,一个少年正狼吞虎咽,彷佛生来就没吃饱过一样,和尚在他对面,拿着一个馒头细细咀嚼,宛如在品无上美味。

方明伸手夹起盘中最后一片肉,还未放入嘴中,楼上窗户再次被打开,一个黑色的东西被扔了下来,正巧砸在他们桌上,溅起一片菜汁汤汁,连肉上也沾了几滴红色。

旁桌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颗圆滚滚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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