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受伤的狮子（2 / 2）

学长摇摇头。

“这是一点，但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水沫和简一真的是情侣，那么他们再怎么想保密，这件事也会被发现。镜无应该也有这种体验吧？班上的两人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大家总能发现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气氛、言语、行为，会暴露的实在太多，何况两人高一还是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可事实上只有水沫一个人在主张这段‘恋爱关系’……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镜无？”

“学长的意思是……水沫在撒谎？”

我呆呆地望着沉静地点头的学长，立马反驳道：

“……我不相信水沫会撒谎。再者说，那也只是那个男生的一面之词，我们还没问过其他人，不能这么快就下定论。更何况……那种事，根本没有撒谎的价值。”

谎称自己在跟“王子”交往有什么好处呢？

简一是水沫的青梅竹马，而且水沫也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孩子。

“‘没有价值’只是你的看法而已喔，镜无。在了解一切之前，谁都没资格为谁代言。不过……”

学长露出温和的微笑。

“我还是很高兴你能选择相信自己的朋友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吧，不然就不能称为‘朋友’了。而且，水沫是个善良纯真的好孩子，我不认为她会撒这种谎。”

“嗯，这一点很重要。也就是说，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相信水沫并且全力查清真相来帮助她，对吧？因为你们可是好朋友啊。”

“当然了，因为……”

我突然住了嘴。

眼看学长露出了熟悉的狡猾笑容，我终于醒悟：

“学长……这又是陷阱对吧！”

“不要在意这些小事，总之你刚才的回答已经清清楚楚地刻进我的大脑里了，别想让我忘记喔。再说了，就算我不这么引诱你，你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才对。”

学长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水沫是镜无的朋友嘛。”

“……话是这么说……”

我哑口无言。

“……呵呵，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学长换上了一副认真的神情，“之前我也跟你谈过，我觉得镜无现在离完全克服你的‘恐惧’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虽说不能急于求成，但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而这正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不是吗？”

学长顿了顿。

“我决定就把‘解决水沫和简一的问题’作为第二阶段的目标。”

……没想到那个让人头痛的“交往课程”会在这里再次现身。

但是……就像学长说的，这只是个“附属”而已。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会帮助水沫——就像当初她帮助我一样。况且，筱竹肯定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件事。

于是，我点了点头。

“我会试试看的。话说回来，这次……学长不打算给我‘计划书’了吗？”

上次学长可是整整写了五封短信呢。

……虽然中途被我搞砸了。

“我说过了吧？‘计划书’只是你初次出击的‘特别服务’，这次就要靠你自己了。不过，要是有问题的话，我任何时候都可以为镜无出主意，所以放心去做吧——况且，镜无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很棒的‘战斗搭档’了嘛。”

“……学长又掉进妄想的泥潭里出不来了。”

我望着悠闲翻书的学长，心里空落落的。

学长似乎真的是在逐渐放手。

从为我全权包办，到让我去承担一切——学长是想要慢慢淡出我的生活吗？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做准备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我就一个人努力看看吧。

面临高考的学长本来就不该为我的事花费太多精力。

而且，我总有一天也会迎来不得不一个人面对一切的日子。

“我会努力的……并且，这次也不用学长提建议了。我会在一切都顺利解决之后向学长报告的，学长也不要因为我太长时间没出现而以为我被绑架了什么的。在这期间，学长就好好复习备考，等我的好消息吧。”

听见我的话，学长微微睁大了眼看着我。片刻，他静静地笑了。

“嗯，我知道了。好好加油。”

一回到家，我就把手机藏到了床垫底下。

我决定暂时不联系学长。

当然，我的做法有点多余……既然我已经做出了那种宣言，一向尊重我的意见的学长肯定不会主动打扰我。我只是害怕自己一旦没有头绪，就忍不住像以前一样给学长发短信。

不能一直依赖学长。

我如此告诫自己，然后喝下一大杯浓茶，坐在书桌前开始苦思冥想。

水沫说的话。简一说的话。最重要的，还有那个陌生男生说的话……

我从抽屉里拿出崭新的淡紫色笔记本，把他们话中的信息仔仔细细地写在上面。为了以后能随时往上添写，我还特意留了空隙，并且用红色的笔进行标注。

比如说，水沫说的“高一开始交往”、“生日礼物”，陌生男生说的“从来没听简一说过有女朋友”、简一受伤的手臂之类的。

后来觉得不够谨慎，又在他们的名字旁边添加了身份信息，最后甚至画出了一张人物关系图。

我折腾到十二点才上床睡觉。但不知是不是茶水的效果太显著，我直到凌晨两点还瞪着天花板，一丝睡意都没有。

虽然只是基础的准备工作，但仔细一些总没坏处。我倒不认为水沫会对我们撒谎，可是简一和那个男生又有什么必要撒谎呢？还是说，有什么我和筱竹误会了的，或者说没注意到的事吗……？

我翻来覆去地思考，却又忽然冒出另一个想法。

我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呢？

也许，这就只是简单的情侣吵架而已……

我立即否认了自己的怀疑。无论如何，这件事当中的蹊跷之处实在太多，就算是我多想了，也总比发生意外却毫无准备要好。

那么——接下来，就是着手调查了。简单点说，不是跟水沫，而是去向与水沫和简一相关的那些人打探消息——去与陌生人交谈。

唯有想到这点，我的内心总是会产生退缩之意。我努力摇摇头，想把这种没出息的想法驱逐出去，可刚想了别的事没多久，却又转回这样的担心上，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哎……你啊，到底想怎么样呢。

我如此对自己叹气。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终于在接近四点的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我顶着黑眼圈去上学，然后在校门口遇到了筱竹。她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端着一杯豆浆，好像是在等我——一看到我，她就瞪了我一眼。

“我昨天差不多给你打了十个电话。快说，你又跑到……我的天呐，你的眼睛是怎么搞的？”

我这才想起被我埋在床垫底下的手机。怀着一丝愧疚，我在筱竹生气之前老老实实的把昨晚的一切——包括我找学长商量的结果，和我自己的思考，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她。

“你呀真是笨蛋，上课的时候睡过去我可不管你哦！还有，下次再干这种人机分离的事的话，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喔，知道吗？”

我感到异常疲倦，几乎都没力气回答，只好点了点头——好在，筱竹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我们一起走在去教室的路上。

“实际上，我昨晚找你，也是要说跟简一那混小子有关的事。你也看到了吧？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

“啊……嗯。我也写在笔记本上了……”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保险起见，我昨天打电话问了我在田径队的朋友，他告诉我简一在一个月前就退出了学校的集训……并且，他说简一的伤跟训练一点关系都没有。一个月前——也就是寒假中旬，他像往常一样在下午四点结束集训骑车离开学校，第二天就有电话打到教练那边，说简一受了伤，不能再继续参加训练。重要的是——那电话是水沫打的。”

寒风袭来。我浑身一激灵，清醒了过来。

简一因伤退出训练？

并且……打电话的不是简一也不是简一的父母，而是水沫……？

“这……既然他们俩是情侣的话，由水沫代替他打电话也不稀奇吧……？”

筱竹果断地摇了摇头。

“要真是这么简单，我也不会那么着急联系你了。那个教练接到水沫的电话，觉得很奇怪，就又打电话给简一确定情况。然而，简一对这件事根本一无所知，还和教练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因为当时闹得很凶，所以田径队里的人都知道——要不是教练警告他们不准外泄的话，恐怕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寒意涌上心头。

“……水沫为简一请假的事，简一却完全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啊？”

“我也搞不清楚。这事……可比我们想象得复杂多了。”筱竹皱起眉头，“再过一个月就是全市的中学生运动会，学校田径队也为这个比赛准备了很久。简一参加的是跳高项目，如果说他的胳膊在比赛前没有痊愈的话，他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说不定，还会因此退出田径队。既然他受了伤，退出训练也倒是理所应当的……但是——”

她犹豫了一下。

“如此之多的异常点叠在一起……我想水沫跟这件事应该脱不了干系。”

我哑口无言。

没想到在我和筱竹都不知道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那个什么都喜欢和我们分享，叽叽喳喳个不停的水沫……独独对这件事缄口不言。

“……这么说起来……”

我突然想起昨晚写在笔记本上的东西。

“你记得吗，筱竹？水沫跟我们说的，简一不理她的时间……也是一个月左右。”

“……是啊。”

难道说，因为“生日”吵架——是假的？

矛盾发生的真正原因，是简一受伤？

我感到脑袋一团乱麻，完全理不清头绪。这时，筱竹叫了我。

“光这样想烦恼不出结果来的，待会到教室去直接问当事人吧。还有……下午，我们再去一次七班。”

到了教室，筱竹“啪”地把书包甩在椅子上，二话不说就把水沫拖上了天台。

水沫瞪着圆圆的眼睛，一看到筱竹阴沉的脸色，吓得立马就交代了实情——老实说，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们的嘛！小一他不是为受伤的事跟我发脾气的呀……”

她哭丧着脸说。

“小一受伤确实是我的错啦……那天我叫小一到家里来玩，谁知道柜子突然倒了……小一想要保护我，结果柜子撞在了他的手臂上，骨折了……所以我就把他送进医院去了。最后小一自己也乖乖退出训练了呀。小一虽然跟我吵了好几天的架，最后还是原谅我了……就跟以前一样。真正完全不理我，真的是在之后几天我跟他说过生日的事的时候，我怎么会骗你们呢……”

她扁着嘴低下头，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我和筱竹面面相觑，一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个意外。

但是，筱竹依然叉着腰教训水沫：

“不管怎么说，这个看起来才最像他生气的原因吧？好不容易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的比赛，就因为你泡汤了……呃，虽然说也不是你的错吧……但是！所谓矛盾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积累起来，最后大爆发的啊！好了，这件事我们下午会再去找简一谈的，要光是为了这个的话，他差不多也该消气了……”

结果筱竹还没说完，水沫就扑上去抱住了她。

“呜哇！”

“谢谢！谢谢你们！我就知道筱竹和镜无不会抛弃我的！”

她开心地说道。

“谁说要抛弃你了啊，不过，我依然要对你隐瞒不报的行为进行强烈谴责……好、好啦！不要蹭啦！快点放开我！”

我看着闹成一团的筱竹和水沫，忍不住想笑，同时也感到轻松了不少。

我们最害怕的情况没有发生。

尽管按照常理来说，并不能排除水沫撒谎的可能性……但是，我相信水沫不会对我们撒谎。

“对了对了，镜无！”

被筱竹挣脱的水沫忽然转向我。

“那个……昨天的礼物，小一他收下了吗？”

我愣了愣。

……糟糕，我放在书桌上忘了带来了！

我刚想解释，筱竹却抢在我前面开了口：

“当然，我们硬塞给他了。自己女朋友送的东西，为什么不收呢？”

她若无其事地冲我眨了眨眼。

“啊……嗯。是啊。”

搞不清楚筱竹的意图，我含糊地应道。水沫绽开笑容，她张开嘴——

“叮铃铃——！”

铃声大作。悬挂在我们上方的电铃简直震耳欲聋，水沫的声音完全被淹没。

“好吧……我们得赶快走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水沫看看筱竹，笑着摇了摇头。

“回教室吧。”

回到教室，我强打精神抽出笔记本，一边听课一边把目前为止的信息整理到了上面。

简一受伤的原因，还有“生日”……

写着写着，我突然停住了笔。

简一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呢？

一个月前——这实在是太过模糊了。

筱竹没有打听到，刚才水沫也没说。她只说“最后简一还是乖乖退出了训练”，也没提到自己打电话的事……

“教练打电话给简一确定情况，然而，简一根本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疑问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却让我毛骨悚然——

简一是在水沫打电话前受的伤，还是……打电话之后？

我慌忙甩了甩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抛出大脑。

……我肯定，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