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阿依看着阿昌的背影,在火光的摇曳下,欣慰地念道:“咱家的阿昌长大了。”

屋外的天渐渐亮了,阴沉沉的,一些零零星星的雪花,懒散的飘着,阿依走到屋外,关上了房门,在屋檐下捡了一把昨天剥剩下的菜叶,放到鸡笼里面,阿依探着脑袋向里面望了望,一个鸡蛋也没看着。

阿昌从阿依背后冒出来道:“姐,别看了,这只老母鸡的年纪比我都要大,唉,早起,怎么没见着干娘他们,是一早就下地去了么?”

“就你小子嘴贫,娃他二姑生了个大胖小子,昨儿个一早就大包小包的赶过去了。”阿依道。

“你生琮琮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积极过。”阿昌抱怨道。

“这话放肚子里,以后不许说了,虽然眼下分家了,毕竟还是在一个屋檐下,这也才隔了一道墙,记住了,听到没?”阿依道。

“噢,晓得了。这不就咋俩儿嘛”阿昌道。

“这要是不到雪停他们应该回来不来咧,我们去地窖里拿颗白菜吧,我给你做辣白菜吃!”说完拉着阿昌走向屋内。

阿昌看着姐姐日渐大的肚子,心有不悦,也不好上前说什么,就装作若无其事的跟了进去。

“姐,你在上面等着我下去给你拿。”阿昌一块一块掀掉地窖上面铺的木板,踩着里面的木梯,正要下去,阿依叫住了阿昌。

“等等,让地窖敞会儿气,我去点个煤油灯,你拿着灯一起下去。”说完阿依转身去点了灯递给阿昌。阿昌带着煤油灯下去,翻了好几层草毡,拿了一颗大白菜,用力往上一扔,抛到了地面上。“噗”的一声,惊醒了床上的朱琮,地面上,阿依扶着木梯道:“阿昌,快上来吧!琮琮醒了。”

阿昌赶忙爬了上来,阿依跑到床边,用手轻轻拍着朱琮的后背道:“琮琮乖,你看,舅舅来了,琮琮穿好衣服,跟舅舅玩,好不好。”

“姐,他还小,他能记得我啥呀。”阿昌一边盖着地窖上的木板,一边调侃道。

“孩子一天天大了,将来送他去念书,可家里的条件,我想先自己教他简单的识数,初学就不用去学了,能节省点开支。”阿依一边给朱琮穿衣服一边道。

阿昌盖好地窖,走到床边:“可是姐,你也只能教他识数,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琮琮还小,你不用这么着急,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后面的事情慢慢来,会有好的办法的。”

“哎……哈……”朱琮一边呢喃,一边看着眼前的这个好像很熟悉的男人,用手指头指了指,小脑袋转向身后抱着他的阿依,小脚兴奋得一蹬一蹬的。

“琮琮现在应该有三岁了吧,怎么看着比同龄的小孩要小很多?”阿昌拉着朱琮的小手指头问道。

阿依给朱琮穿好衣服,把它放在地上,朱琮屁颠屁颠的跑向火堆,玩起了小木棍,阿依看着朱琮:“我怀琮琮的时候,吃得不是很好,顿顿都是洋芋疙瘩,屋后面的猪,要去山上打草来喂,又赶上那年你姐夫分家,就劳累了些;琮琮生下来连哭声都没有,还是琮琮他姑接生的,他姑看着不对,就把琮琮倒过来,头朝下,脚朝上拎着,用巴掌拍了几下琮琮的脚底,琮琮才大声哭了出来,救了下来,说也奇怪,琮琮往后就经常哭,哄都哄不了,兼职就是一个哭包。”

“琮琮是老天眷顾,姐,早饭后,我帮你捡糠喂猪吧。”阿昌道。

“这么厚的积雪,你哪能捡得了呢?”阿依担心的问道。

“有办法,咱们把雪翻开来捡,你怀孕不方便,这些活也等不了姐夫晚上回来,太迟了,猪都饿跑了,我过来呆几天,也能帮衬你点儿,你歇着吧,我去给你做早饭。”阿昌起身朝灶台走去。

阿依望向窗外,一座座山顶,白雪皑皑,不见一点别的颜色,门前的槐树,被积雪压劈了半边,阿昌点燃了灶头,屋顶四周渐渐升起的白烟,鸡伸出脑袋,转了转脖子又缩了回去,圈里的猪在来回打转,以告诫屋主饿了。

早饭后,天亮了,窗外在积雪的的映衬下,格外干净,亮堂,干瘪的猪粪堆也被披上了一件雪白的厚外衣,圈里的猪,一声接一声的哼唧着。

“姐,背篓我先拿着上去了,你在家里等着吧。”阿昌道。

“你等我,我带上琮琮,我们一起去。”阿依用布条把朱琮绑在自己的背上,拿了木铲跟了上去,三人一起走向山林。

雪路上,阿昌害怕姐姐跌倒,阿昌走在前面,接过阿依手上的木铲,一边走一边铲着路上的雪,他们就这样一边走一边铲小道上的积雪,来到了泡桐树林,阿依解开布带,把朱琮放在地上,又用布带系在朱琮的腰上,朱琮看到地上的积雪,用指头戳了戳,小脚蹦蹦跳跳的在积雪上面踩了起来。

数十天的暴雪,积雪压掉了树枝,一棵棵笔直的泡桐树,像筷子一样,一根根的插在雪地里,站在这上面,远处的山顶跟天空连成一片,眼睛看久了,霎时间就分不清了天和地了。树林里,阿昌一铲一铲的翻着积雪,从里面抓起一把把被积雪压碎的泡桐树叶,拍了拍雪渣,然后放进了背篓里。

“姐,光这些泡桐树糠,给猪吃能长膘么!”阿昌疑惑道。

“过冬积攒的青草已经没有了,摘下来的菜叶都已经吃完了,就只能喂这些糠了,长膘是不指望了,想办法先挨过这个冬天吧,如今雪这么大,来年小麦收成应该会不错,可就是有点担心,积雪太厚了,未必是个好兆头。”阿依皱了皱眉头。

“姐,你希望你这一胎是儿子还是女儿呢?”阿昌一边捡糠一边问道。

阿依蹲下帮忙收拾着糠叶,看了看踩雪的朱琮:“我希望是个女儿。”

“如果是个儿子呢?姐夫是怎么想的。”阿昌望着阿依。

“如果是儿子的话,就得再辛苦些,你姐夫他都喜欢,只是要逃过检查,你姐夫还是蛮愁的,现在村里村外管的都很严,我们住在这半山腰上,也很少有人愿意上来,我怀这一胎能撑到这个时候,也算是菩萨保佑了。”阿依道。

“姐,你每年都还去塔云山上香吗?”阿昌问道。

“每年六月十九会去塔云山给菩萨进香,怎么了?”阿依疑惑道。

“菩萨看在姐姐这么诚心的份上,肯定会保佑这一胎平安降生的。”阿昌道。

“也是,琮琮就是六月二十一生的,菩萨保佑,为了这一胎,我近一年没有到山下去,就是为了避免让人知道我怀了,听说老张家的第二胎刚怀上,就被发现了,我也是很担心,每次有人要来瞧我,都被你姐夫挡了回去,要么说我去山里打猪草了,要么就是说我回娘家去了,这借口总有用完的时候。”阿依道。

“这么长时间都坚持过去了,会好的。你也别操心了,宽心养胎吧!”阿依压了压背篓里的糠道:“我看也差不多了,快要装不下了,我们回去吧!”

“姐,还早,你先回去,你做好晌午饭,我差不多就回来了,要是没看我回来,你朝上面喊一嗓子”阿昌看了看阿依的肚子,想多帮她分担一点。

“好,那我先回去,你小心些。”阿依抱过朱琮,把他用布带斜绑在了左肩背上,又把装满糠的背篓,挎在了右边背上,一路向下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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