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理由辞职(1 / 2)

我今天辞职了。

我是叶时洲,35周岁,九天前刚刚拿到省人事厅颁发的焊接高级工程师证书。

我在汉中省汉江市青田区的汉江重工集团公司摸爬滚打15年。这是一个6000多人的大厂,我从一个20岁未满、稚嫩的985大学本科毕业生干到一个10岁孩子的父亲;从实习生、技术员、助理工程师、工程师干到高级工程师。我的青春撒在这里,我的痛苦与欢乐也撒在这里,而我的梦想却在四处流浪。

我敲开人事处办公室门,将辞职书亲手递交给公司人事处李处长手上,他露出无比惊愕的表情。想想也是,我曾是公司里最年轻的党员,曾是公司里最年轻的科干,曾是公司里最年轻的科技干部标兵,曾是公司里最年轻的正科级干部,前程似锦,未来可期。李处长习惯扶了一下眼镜,抬起一副表情复杂的脸,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要从20年前说起。

我是70年代上学的,那时学制短,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初二那年,恰好第一次全县选拔招生,我稀里糊涂考了第一名,顺利进入县第一中学读高中。我父母都是中学老师,从小就给我订了《少年文艺》杂志,我爱不释手。记得当时贾平凹经常在杂志上发表小散文,他那时还是个文学青年,还没有名气。也许是受了《少年文艺》的熏陶,我作文很好,高一开学后的第一篇作文《新的一天》便成为全校各班级宣读的范文,更离谱的是有个班的语文老师,把我的作文用毛笔写成“大字报”样子贴在班级后墙上。我闻讯偷偷去那个班看了一眼,有点受宠若惊。我就这样一下子名声大噪,风头无二。高中二年级文理分科时,我其实很想读文科。父亲对我说“读文科容易犯错误”。唉,当时流行一句话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实际上,那一年成绩差的学生都去了文科班,我自然留在了理科班。

就这样,我的噩梦开始了。

我参加高考那年老三届学生不多了,基本都是应届生了。记得高考第一天的下午考数学,大雨磅礴,我没有考好。走出考场,我在楼梯拐弯处躲雨,望着灰濛濛的天和淅淅沥沥的雨,心情沮丧极了。

而更沮丧的还在后头。

高考分数出来了,我居然还考了398分,超出本科录取线将近50分。那年是知分填志愿,5个重点大学,5个非重点大学,5个中专。虽然那时没有重点大学分数线一说,但我的分数肯定是能够被重点大学录取的。我对大学一无所知,对专业认知更是为零。我父亲的一个同学在汉江工学院当老师,于是我大学第一志愿报了汉江工学院。专业志愿报了通信、自动控制、造船等专业。

录取通知书姗姗来迟。

我迫不及待打开信封,录取通知书上赫然写着“焊接专业”。我如五雷轰顶!什么是焊接?是马路边电弧光一闪一闪的“烧电焊”吗?毕业后要去工厂当电焊工吗?我报考的专业为什么都没有录取?我和父母都一片茫然。我突然很后悔报考这所大学,还不如直接报考非重点大学的汉江医学院,出来当医生多好。

许多年后我才知道,这就是大学录取时专业被“调剂”了。什么是“调剂”?因为你的高考分数虽然够得上学校录取分数线,但够不上你所报考的专业分数线。通俗地说是在所有报考这个专业的学生分数排名中,你的分数排名超出了这个专业的招生计划总数,因此招生办就把你的档案调剂到报考人数不足的专业。入学后我一打听,我们班96%以上的同学高考志愿里都没有填焊接专业,都是被“调剂”到焊接专业的。对焊接专业强烈的抵触感,导致我大学前三年,班主任在我的评语里都写着这样一句话:不热爱本专业学习。热爱什么?朦胧诗。那是诗歌最好的年代,那是诗人最荣光的时代!北岛、舒婷、顾城被热捧,徐敬亚《崛起的诗群》激动着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灵魂。大学期间我每天忙着写诗,还担任校团委杂志《青葱岁月》的诗歌编辑,与外系几个诗友一起创办了“春泥诗社”。二年级下学期,我的一首题为《分别》的小诗在《星光》诗刊上发表了。

分别是小径在密林间隐去

分别是一曲歌罢远去的袅袅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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