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将军冢（2 / 2）

盛启八年，冬，腊月廿三，年关将近。

雪下的越来越大，沐阳城墙之上时而能够传来兵勇们的呻吟。雪落下来，还未停留片刻，便被血水融化。楚江城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身上的白袍，早已被鲜血浸透。

“将军。”苏小凡轻声唤道。

楚江城没有答话，眼神死死盯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北辰军。正前方，不再是黑甲兵士。取而代之的，是数以万计，身着血色甲衣的赤龙卫。他们神色肃穆，笔直如松。哪怕纷飞的大雪落在了鼻翼，也没有人去把它拭去。没有一个人，不能感受到这支军队的滔天杀意。楚江城的目光落在了中军，赤龙卫所簇拥的九龙宝辇。那里，八支赤龙旗迎风狂舞。宝辇之上的姬子羽拿起玉盏，轻酌一口，随即道：“我北辰的酒，到底还是清淡了。听说，南安的酒可是很不错。”“我等愿为陛下取来。”宝辇前八位赤甲将军齐声道。突然，姬子羽好似察觉到了楚江城的目光，轻声道：“小小南安，居然还有这等人物，难怪，难怪。”

“传令下去，前军两翼拉开待命，中军作前锋，孤要试试剑。”姬子羽突然来了兴趣一般。

“陛下，万万不可。”

“孤乃赤龙化身，天命之子。放眼天下武者，又有谁能和孤相抗衡，勿须多言。”

众将没有答话，他们知道，这位年轻的王在武道的造诣上有多么可怕。昔日在西戎之时，便手持天下剑，一剑破开城墙。那一日，西戎永州城哀鸿遍野，城中乌鸦盘旋了半月之久。彼时，姬子羽方才二十七岁。

“你，下来与孤一战，你若伤到孤，孤就此退兵，永不犯南安，若败，死！”姬子羽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天下剑刹那间出鞘，直指城头白袍楚江城。

“将军。”身旁兵士面色凝重，想去劝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若败，你可先行前往都城，我不当你是逃兵。”楚江城轻声道。

苏小凡听着这交代后事一般的话语，没有说话，只是暗自想道：“生同生，死同死。”

“南安王座下，沐阳城城主楚江城，应战。”

楚江城一把扯下身上白袍，倒提银白长枪，跃下城墙。

天下剑动了，剑身泛着微微红光，似乎也因每一次的挥动而兴奋。龙吟之声从剑身传来，裹挟着气吞山河之势向楚江城袭来，姬子羽一出手就是杀招。

楚江城不敢懈怠，他的枪意大开大合，乃是多年边关磨砺而出的将军之枪。还未落地，枪意便已达到了顶峰。

随着枪剑相接，二人的周身竟被剑意枪意所笼罩，纷扬的大雪也被影响，落在三丈开外。

第一次的交锋，楚江城退了三步，心口一甜，嘴角有了血迹。那陪伴其征战的亮银枪，也有了裂痕。

而姬子羽也明显有些错愕，一剑断城的天下剑居然被拦了下来。这不禁让他更加有兴致了起来。

“你果然不是普通武人，凡俗武者分七层，可是七层之上更有七境，却很少有人触及。你很强，可我，在你之上。”姬子羽此时此刻，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这天下是我的天下！”姬子羽手中剑势再变，宛如赤龙吐息，一剑紧似一剑。楚江城长枪的优势被完全压制，漫天飞雪，随着天下剑向楚江城斩去，本为虚招，到了楚江城面前却忽而化为实质，一个不慎，楚江城的右臂便被斩去。

失去了右臂的楚江城只能换左手持枪，却更是难以招架。

城墙上的苏小凡看得真切，心下一急，也提着长剑跃下城头。

“回去！”楚江城大喝一声，却已然来不及。姬子羽看了一眼苏小凡，手中长剑微抖，却见苏小凡的身体已经倒在了雪地之中。

“我要你死！”楚江城目眦欲裂，再提长枪，杀向姬子羽。

“哼，困兽之斗。”姬子羽看准破绽，踢飞长枪。长枪带着漫天飞雪，带着无匹的劲力，刺穿了楚江城的胸膛，将其钉在了雪地之中。

姬子羽阔步回到龙辇，冷冷下令：“杀，一个不留。”

雪，越下越大。沐阳城外，多了两座大雪铸成的丰碑。

一代将军就此落幕。

沐阳城，破了。白袍将军楚江城没有失信于人，在和姬子羽决战前，他就将苏氏姐弟和一众小童送出了城，他或许早就料到了，也或许，心中还隐隐期待着，有一天，他们能够重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