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7（2 / 2）

“不……不知道……”刘墉木讷地摇着头。

其实，他对胡伟撒了个谎，因为他早就知道了新闻中所发生的事，比他们任何人都早！但是今天郑河分公司的事情爆出来之后，他却极不情愿跟胡伟谈这件事。

“来，喝口水。”这时，伍磊将注满茶水的茶杯推到刘墉面前。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试探性地看了一眼刘墉，然后语速很慢地说：“郑河分公司发生了贪污案，不仅中谷储系统内，也涉及到中原市粮食局……”

刘墉并没有直视胡伟，视线始终落在茶杯上，看不出他此时在想什么。听到胡伟这么说，他下眼睑周围的肌肉才微微蠕动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一段不愿提起的回忆。

当然，胡伟并没有发现这一细节，他继续说：“其实呢，这件事我们早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刘墉的视线终于看向了胡伟。

“一来呢，因为你的档案上写着，父亲是中原市粮食局局长，是吧；二来呢，这个案子刚刚浮出水面的时候，就有人联系到东洲分公司，联系到我们，询问你的情况。分公司也很明确的表示，招人用人都是通过规范的渠道、规范的流程，相关的资料记录也都有存档。同时呢，周主任也极力为你担保，告诉分公司，告诉对方，你在粮库工作认真，思想上进，没有任何问题。”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真的到现在还不知道的话，看来也是你父母有意向你隐瞒这件事，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胡伟轻轻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会儿后，继续说：“但是话说回来，毕竟都是粮食系统，最难过的，还是你自己这关！其余的你不用担心，看过你档案的人很少，周主任也再三强调过，要保密，这一点你也应该体会到了。所以这件事在粮库只是个暂时性的新闻，今后在粮库，也没人会再提起。”胡伟真诚地看着刘墉，语重心长道，“另外，这是大人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刘墉在办公室始终是一言不发，愁眉不展，胡伟安慰了一番后，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只能让他自行离开，慢慢消化。

一回到宿舍，刘墉又想起了两个多月前就得知的那则消息——中谷储郑河分公司总经理、副总经理以及该辖区诸多直属库主任，还有省市粮食局各级人员，大大小小一共抓了近百人！作为中原市粮食局的局长，父亲也在这些人员之中！母亲也受到了牵连！

刘墉知道这件事，虽然心里有一定的负担，但他只把这当做自己的家事。现在倒好，新闻出来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心里一直以来的负担，突然演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表的羞耻感和负罪感。他不知道整个下午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不知不觉间，灿烂的繁星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星空下，刘墉正趴在宿舍楼的走廊围栏上。

他心中有太多的情绪无处排解，原本倾诉是最好的排解方式，但这种事，根本无法对任何人开口。昏暗的走廊上，沉重的叹息声，不时就会响起。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脸面继续待在东谷储，待在粮食系统。

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辞职。

“胡主任……”伍磊急匆匆地走进副主任办公室，似乎刚生完气，身后跟着刘墉，低着头，仍旧一言不发，“您看看这个，我能力有限，没办法让他回心转意，希望您能开导开导他。”

说完，伍磊将一张A4打印纸递到胡伟面前，胡伟只瞟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示意伍磊先出去。

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胡伟才开口道：“这个东西你拿回去。”他将办公桌上的纸张推到刘墉面前，语气冰冷地说道，“你再考虑考虑，想不明白再来找我；要是想明白了，就直接撕了冲进厕所！”

刘墉盯着桌上自己的辞职申请书，无动于衷。

“怎么？想不明白？要不要我帮帮你？”说完，胡伟将那张纸撕了个粉碎，扔进了脚下的垃圾桶。

刘墉站在胡伟面前，低着头，仍旧是一动不动。

一片沉默之后，胡伟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苦口婆心地劝慰道：

“刘墉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这是两码事！大家都是成年人，犯了错，自己就要负责！没错，你父亲是犯了错，但是你没有！而且，粮食局和中谷储是两个系统，况且是中原市的粮食局和中谷储东洲分公司，东茂直属库，这两者就更没什么关系了！另外，周主任也跟我说过，让我转告你，如果今后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影响，我们粮库会出面为你证明，这一点你放心！”

眼见刘墉仍是低头不语，不知道他此时作何感想，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胡伟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继续开导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辞职吗？第一，你进东谷储进粮库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资料信息是没问题的，如果你现在辞职，以后找工作，可能涉及政审啊、背调啊这些环节，以你现在这种情况，你很可能过不了这一关！第二，现在粮库人手不够，你也知道，你这一走，无异于釜底抽薪，所以我们不想让你走，说到底，是我们、是粮库离不开你，知道了吧！第三，我们粮库，乃至整个东洲分公司，你们年轻人，将来机会很大很大，就我们粮库来说，除了白月就是你，你们都很有机会上去的！第四，你已经在粮库待了这么久，已经失去了应届生这个资格；而且我们搞仓储的，基本上干的是力气活或者技术活，但这个技术很狭隘，基本上算是身无长物，出去根本没有什么竞争优势；这里毕竟是国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点你应该清楚！况且，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再辞职，你们家怎么办？第五，没错，你父亲是倒在了粮食系统，如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也一走了之，那算什么？逃兵？你想想别人在背后会怎么说？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况且我想，你父亲也不希望他的所作所为会断送你的前途，你只有在粮库继续干下去，努力做出成绩，才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也是对某些可能存在的谣言，最好的回击！”

胡伟这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且所说的每一点，都不无道理，这让刘墉颇为动容。

只见刘墉轻轻闭上眼睛，狠狠皱起眉头，一个深呼吸后，终于开口说话了：“知道了，胡主任，谢谢您，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胡伟听到这话，也不枉自己一番口舌，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能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行了，安心干活去吧。”

刘墉微微欠身致意，随即转身离去。

中谷储郑河分公司的事情虽然渐渐平息，但随之而来的，是系统内的整治行动。这股浪潮，开始慢慢席卷整个东洲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