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走过篮球场，再穿过一幢平房，龙亦礼指着前方一幢低矮宽广的建筑说道：“这就是我们的仓储办公室！”

眼前的办公室左右跨度很长，远远望去，便可以看见外墙采用白色方形小瓷块铺就，其中胡乱点缀着些许绿色瓷块，而屋顶则采用红色琉璃瓦铺成，整个办公室坐落于库区仓房旁边。办公室大门前是一个圆形灌木花坛，灌木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花坛前则坐落着一只仿古八角凉亭，别有一番风味！

站在办公室门前，就可以听到从库区传来的机械轰鸣声，一旁宽阔的道路上，还不时有装运粮食的车辆驶过！

他们情不自禁地一同望向库区方向，突然，一种莫名的兴奋，迅速从二人心中窜起。

走进办公室，宽敞的空间内，三排暗红木质办公桌上，安排了十二个工位，而此时，整个办公室空无一人，只剩桌面上杂乱的文件资料和各式水杯静静地躺在那里。

“你们等一下啊！”龙亦礼说着，便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正欲拨号之时，一名青年男子急匆匆冲了进来。

只见他身形瘦弱，身着东谷储浅色短袖制服，头戴白色安全帽，大概是长期日晒雨淋的缘故，和龙亦礼那顶帽子一样，原本的白色现已泛黄；脖子上则系着一层薄薄的围巾，围巾将口鼻遮得严严实实，围巾上稻壳碎屑清晰可见；胸前口袋上挂着一只对讲机，双臂则套着一层薄薄的丝质护臂，整个人身上布满灰尘，看上去极其狼狈。

青年男子一边撤下围巾，一边走向自己的工位，拿起大容量水杯，仰头牛饮起来。

“哎呀，来得正好！”龙亦礼挂断还没拨出的电话，朝男子说道，“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这是咱们库新来的大学生，他们没有防护装备，那些口罩、安全帽什么的，现在就给他们准备一套，我打算带他们到库区去转转。”

“哦？都这么快就来了！”他端着水杯，看着站在办公室前面的白月和李良安。

李良安也看着青年男子，他面容瘦削，却很有精神，即便汗水和灰尘也掩盖不了他那对深邃眼神里散发出来的光芒。

放下空水杯，青年男子默默走到办公室后面，从铁质文件柜的底部，取出两顶崭新的安全帽和两只防尘呼吸口罩。

李良安双手接过白色安全帽，仿佛接过一颗神圣的火种，那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他将安全帽抱在胸前，凝视着帽子正前方那个墨绿色的图案——六边形企业徽标和徽标下方的“东谷储”三个字，他情不自禁地将手移近，右手大拇指小心翼翼地触摸着这个图案。

李良安知道，从今以后他就将正式加入东洲谷物储备，成为东谷储的一员；但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道路，是否会像指尖传来的触感一样光滑平坦。但无论如何，东谷储这三个字，将会在李良安的生命中，烙下深深的印记！

发放完装备之后，青年男子迅速将自己的水杯重新注满，又匆忙出门，奔赴库区而去。

“只要进入库区，就一定要戴安全帽，安全帽下面这根系带也一定要扣好，这是我们粮库的硬性规定，一定要记住！”龙亦礼在一旁为他们进行演示，然后又拿起呼吸口罩问道：“这种口罩会戴吗？”

说完，他又取下帽子，演示口罩的戴法。三下五除二，他们便整装完毕。

“口罩今天暂时不用，安全帽就可以了！”

龙亦礼拿上自己的帽子，带领着白月李良安慢慢朝粮库深处走去。

踏进库区，一幢幢高大的仓房映入眼帘。

“这些是平房仓，都知道吧？不陌生吧？”龙亦礼微笑着说道，“毕业设计选课题的时候不都是这些东西吗？”

“是是是……”白月连连回答，却突然冒出一句：“龙科，您也是郑河粮院的吗？”

“对呀，毕业七八年了吧。”龙亦礼回答完之后便有些好奇，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白月露出灿烂的微笑。

玩笑之后，龙亦礼又认真介绍起来：“我们国家现在主要的仓型，就是高大平房仓和浅圆仓，不过大多数地方，包括我们，还是以这些高大平房仓为主。”

眼前的高大平房仓，由四面巨大的混凝土墙壁和顶端的钢结构弧形拱顶组成，每一幢建筑，都由两个仓房组成，每个仓房的沿墙上，分布着2扇大门和4扇窗户，底部还有三个圆形管道；仓房山墙呈五边形，山墙底部居中也有一扇大门，大门正上方还有一扇小门，那是仓房装满粮食之后，进入仓房粮堆的唯一入口，一段钢结构楼梯附在山墙之上，上端连接小门，下端连接地面。

“现在这些仓房都是满的，那些正在进粮……”龙亦礼在道路中央，这边指指、那边点点，不断向他们介绍道，“这些也没什么需要特别说明的，工作一段时间后，自然就知道了！”

他们此时位于粮库的主干道，这条主干道直通粮库大门，道路两旁的灌木花坛，沿着道路依次排开，左右花坛中各竖立着五个一米见方的铁皮字牌，李良安顺次望去，并在心中默默地读了出来。左边：宁流千滴汗；右边：不坏一粒粮。

穿过主干道，沿着仓房向前走，只见沿墙墙面上，等距分布着四个印刷体大字“人安粮安”。李良安看到现在，才终于明白副主任胡伟听到他名字时，所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白月此时似乎也想起来了，露出笑容，高兴地对李良安说：“嘿！良安，粮安，人安粮安！”

这让李良安有些尴尬，而龙亦礼倒是笑得颇为爽朗。

“再前面就是我们以前水路进粮的码头，但现在已经荒废了，水位不足，船进不来，设备风吹日晒也老化了！”龙亦礼指着远处漫不经心地说道。

顺着龙亦礼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眼便能看见田野，那应该是整个粮库的尽头，田野与粮库之间，一条河流在静静地流淌，岸边空地上还有一些大型机械设备躺在那里，锈迹斑斑。

沿着中心主干道往前走，就是进粮入库作业现场，刚才听到的机械轰鸣声在此时被瞬间放大，只见前方灰尘四起，白月和李良安二人看到这里，不禁皱起眉来，他们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戴呼吸口罩！

“前面就是作业现场，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现在没戴口罩，就不过去了，在这里看看就回去了！”龙亦礼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作业现场，眼中映出一整条作业线，眼神中尽是期待，期待满仓的那一天。

白月眼中也映出一条作业线，眼神中尽是震撼。他远远看着粮食从重型卡车上卸下，经由输送设备转移至仓房，整条作业线上，还有不少工人在忙碌！保管员同样跑前跑后，从仓房进进出出，白月不禁感慨道：要将一个仓房装满，这得耗费怎样的人力物力啊！

李良安眼中映出同一条作业线，眼神中则尽是悲悯。他看着这漫天飘飞的灰尘，听着这震耳欲聋的轰鸣，头顶炎炎烈日，脚下炙烤如火。从今往后，自己就将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而父亲，却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中熬了一辈子！其实他早该想到，父亲黝黑苍老的面容，是在怎样恶劣的条件下磨练出来的！

“龙科，现在入库的粮食主要是稻谷吗？”白月依然盯着前方问道。

“对，是稻谷。玉米、小麦我们一般采用集装箱装卸，走水路，从产地到东茂码头，再用集装箱翻斗车拖过来。”龙亦礼慢条斯理地回答，最后补充道，“我们库目前只储藏稻谷、玉米和小麦，这也是我国三大粮食品种。恰巧现在正是东洲省稻谷收获的时候，所以进粮任务很重。”

“走吧，该吃饭了！”龙亦礼看了看手表，双手分别搭在白月和李良安肩上，轻轻推着他们朝食堂走去。

原来，篮球场和仓储办公室之间，他们刚才所经过的独幢平房，就是食堂。

走进食堂，重新进入空调的怀抱。

此时的食堂空无一人，但窗台上的菜肴已经摆了出来，冒着腾腾热气。食堂里两两相对的四座餐桌在宽敞明亮的大厅内，整齐的排列着。桌子呈米白色，椅子则被漆成墨绿色，标准的东谷储配色。食堂后方的墙面上，悬挂着一台大屏平板电视机。

“龙科，现在人都没来，我们先吃……没问题吗？”白月面带笑容，小声问龙亦礼。

“没事，你们不知道，办公楼里的人晚上下班都回家了，只有我们仓储科加班的，会在食堂解决，所以食堂也不会做太多，以免浪费！现在加班还没到点，我们先吃，不管他们！”龙亦礼耐心解释道，以此打消他们的顾虑。

“阿姨，这是我们库新来的大学生，他们今天赶了一天的路，给他们多打点儿！”白月将餐盘递给打饭阿姨时，身后的龙奕礼对食堂阿姨笑着说道。

于是，阿姨朝他们餐盘中盛上了满满一盘饭菜，最后还不忘微笑着补充道：“不够再来啊！”

这让白月李良安再次受宠若惊，这和学校食堂的阿姨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们纷纷向阿姨点头致谢，同时也从内心深处感谢科长龙奕礼。

打完饭，正当他们入座的时候，食堂大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身形偏胖的年轻男子，看上去与白月李良安同龄，只见他进门便朝龙亦礼问候道：“师兄！”

“来来来……正好四人凑一桌！”龙亦礼又带领着年轻男子去到打饭窗口，“阿姨，这也是我们新来的员工哦！”

“来来来……坐坐坐！”待年轻男子最后入座，龙亦礼连连说道，“吃吃吃，别客气，我们边吃边聊！”

说完自己就开吃起来，众人这才纷纷开动。

“怎么样饭菜合你们的胃口吗？”龙亦礼嚼着食物亲切地关心道。

三人纷纷点头，白月率先开口说道：“嗯，好吃！”

其实，就李良安的饮食习惯来说，食材确实不错，但口味是偏淡的。不过是由于舟车劳顿，早已饥肠辘辘，吃什么都觉得香罢了。

“你们觉得好吃就行！”龙亦礼高兴不已，然后恍然大悟般说：“哦对了，来，我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

说完，龙亦礼放下筷子，手肘撑在餐桌上，一手朝内平放，另一只手立在桌上。先看向身旁的年轻男子，后看着对面的白月李良安，然后用大拇指顺势指向旁边说：“这位是刘墉，郑河粮院毕业的，也是今天早些时候才到的。”

双方相互颔首示意。

随后，龙亦礼稍稍调整身体重心，与刘墉拉开一点儿距离，看着他说道：“这两位是白月和李良安，武湖粮院的，下午刚到！”

双方再次相互颔首示意。

“哎，你们应该还有两位同学没到，是吧？”龙亦礼一边低头吃饭，一边问道。

“是！他们得晚几天才能过来。”白月也从饭菜中抬起头，再次回答这个问题。

“哦没事，大家今后都将在一起共事，你们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如果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综合科向丽，就是今天接待你们的那个小丫头，都是同龄人，也好说话。”龙亦礼扒了一口饭后，继续说：“相信你们的加入，我们东茂直属库，尤其是仓储业务，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吃完饭，四人一起走出食堂。龙亦礼示意他们回宿舍休息，自己则朝着库区不紧不慢走去，其余三人则遵照科长的指示，穿过篮球场，朝宿舍晃荡而去。

“哎，你们等一下。”

就在楼梯口，向丽远远地叫住了他们，接着从办公楼一路小跑过来。靠近后，才对他们说：“你们的床单被套什么的，在我办公室，你们现在有时间吗？有时间就去拿一下吧。”

“哦，有有有……”

三人异口同声，连连点头。

“那走吧。”向丽高兴地转身，朝着办公楼走去。

三人也跟了上去。

“对了，你们那些洗漱用品准备了没有？”向丽走在前面，回头说道，“因为这个涉及到个人习惯，所以我们没有准备。你们要是没有的话，可以到霞里镇上去买。刚好我现在准备下班回家，你们要是去的话，可以坐我车去，正好顺路。但是回来的时候，你们得坐公交或者叫个车，怎么样？”

向丽脚步稍稍放缓，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去不去？”三人彼此看了看，刘墉率先开口，“反正我都没准备，本来就打算过来再买。”

“去吧……”白月也点了点头，看了看李良安，“我也都没准备。”

“嗯去吧……”李良安最后点了点头。

“那好……”向丽继续迈步往前走，“你们把东西拿回去之后就过来，我在办公楼前等你们。”

说着说着，她突然又停下脚步，又转身对身后的三人说：“要不……加个联系方式吧……”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瞟向白月，“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及时联系我。”又看了看李良安和刘墉。

自然而然，四人彼此掏出手机，添加了各自的联系方式之后，才纷纷走进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