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夕何年（1 / 2）

人死灯灭。

闽江并没有长江黄河那般雄壮辽阔，但从上游吹来的江风和那些大江大河一样悠远。

加上又是深秋时节，这风便更多了几分清逸。

没人不喜欢这样的风，热了一个夏天的南方之南，直到中秋都还有些燥气，这风带来好一阵清凉快意，也让大街小巷的人也多了起来。

天下攘攘，天下熙熙，韩珏也是这利禄世界中的人，他盼着这千里快哉风，能够吹走他身上的俗气，能够吹走他身上的霉运。

韩珏和他的劳务朋友一起走在江边，劳务朋友在一旁大谈理想和未来，他嘲笑韩珏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依旧过的不尽人意，但韩珏并不生气，韩珏知道他是盼着自己好的，前些天劳务朋友刚给韩珏推荐了苏州的人脉。

韩珏走的有些累了，亦或许是被萧瑟的秋风吹迷了眼睛，他停下脚步说道：“我走累了，停一停吧！”

韩珏把手伸出护栏，感受着从江面掠过的悠悠长风。

韩珏感叹道：“悠悠长风在，可惜不能送我入青云，可惜不能洗我俗躯。”

一旁的劳务朋友点燃一支香烟，淡蓝色的烟气好似真朝青天飘摇而去。

劳务朋友大笑道：“好风啊！虽然我不知道你念的什么，但这风真好！”

韩珏也说到：“好风！”

但风总会停，韩珏回头望时，迎来的是一柄黝黑的铁锤。

他不清楚劳务朋友有没有陪他一起死，想来多半是找着劳务朋友寻仇的人，因为韩珏听到了铁锤后的吼声，吼声的内容是劳务朋友的名字。

但没看清杀了自己的人，死的还算遗憾。

韩珏的灵魂滚烫，现在他的状态好似煮开的水一般灼热，他脑海里一阵喧嚣，金属般的轰鸣在韩珏耳朵里炸开。

一阵喧嚣后是长久的寂静，韩珏前二十年的前尘往事如万花筒般一道道浮现。

韩珏看见了在大学大病一场的自己，看到了迫不得已的修学。

他看见了分手的女友，看见了她在高大榕树下看着自己，她笑颜如花。

韩珏看见了自己在十五六岁夜里立誓要考上大学，也看见了自己第一次学滑板和自行车。

无数过往袭来，韩珏的灵魂反而没了刚才那般郁结，一股释然之情不可阻碍的涌来，原来自己从前也是有过几段快意年岁。

他的灵魂又开始变得滚烫，周遭的世界开始变得混沌，时间的伟力开始不起作用，已知的，未知的秘密在韩珏脑海里穿梭。

一股引力，一股无端的白色气流夹杂着浩瀚真气，让韩珏的灵魂直入青冥长天。

在遥远的长天之上，韩珏看见了闽江上的一道游魂极为哀怨，想来应该是一并横死的劳务朋友，无风无运，原来灵魂便会画地为牢。

韩珏不忍那一道游魂害了闽江两岸生民，每年都有孩童落水不知所踪，就在他单单出现了一个念头之后，他身旁的如瀚海般的气流便分出一道，转瞬之间，韩珏就见那闽江上下，清澈如许，几百游魂，皆归天地。

又有一道白色气流去往韩珏家里。

韩珏和父母关系不好，但韩珏心里还是出现了一道愧疚之意。

这道气流便化为金光，荡漾在韩珏家里，韩珏十五岁的失聪弟弟突然耳清目明，至于后来如何？不复可知矣！

此间事了。

韩珏一步入星辰，直到灵魂来到宇宙，韩珏才意识到宇宙之大，但还没当他被这股浩瀚无边的景象震撼之时，宇宙再度变化。

星辰离轨，异火与流光交替，陨石和流星旋转，周遭的世界再如同他方才死时一般混沌。

这种异样的混沌却并不想方才那般夹杂着寂灭和虚无，无限生机从韩珏心里生发，韩珏第一次理解了永恒这个词。

要穿越了吗？韩珏心想，要做一个怎样的人呢？

无拘无束吧！就和这南方之南深秋的萧瑟秋风一样，无拘无束，直去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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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今年何年？

不知过了多久，韩珏脑子里突然一念清醒，麻木的大脑突然清澈，宛若冰封的雪山在春天化开，成为溪流一般，这股清醒的力量在韩珏的神念里冲出一条小河，一道大江。

时间被文明抽离，空间被万物固定，韩珏的魂灵爆发出了作为生灵的本能，他睁开了眼，宛如雏鸟破壳一般睁开了眼。

是一阵宿命般的光，比韩珏从前见过的所有光影都柔和，在魂灵的交割中仿佛历经万年黑寂迸发出来的光，却如此柔和。

韩珏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质封顶的床上，暗灰夹白的床帘半拉，封住了一部分阳光。

韩珏听见自己身边传来女孩啜泣的声音，韩珏想转头看看，却发现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呜！呜！呜!”韩珏只能用本能的呼吸摩擦喉咙，来向边上的女孩证明自己还活着。

“公子..公子！”一张秀丽素雅的面孔出现在了韩珏的眼前，这女孩的头发并未梳拢，头上的木簪子几欲落下，女孩的发丝轻轻擦过韩珏脸庞，发丝传来一股茉莉花的香味，这是韩珏来到这个世界闻到的第一种味道。

这种味道让韩珏想到了奶奶从前在院子里种下的茉莉花。

但此刻韩珏没心关心其他，他最重要的还是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咳咳！”一阵重咳，韩珏将体内浊气尽皆排出。

而姑娘没在意这略显污秽的浊气，掏出手绢给他轻轻擦拭着嘴角。

“你终于醒了，公子，你刚刚都断气了，被那个青衣教的道士用拂尘砸了一下后就一直晕了两天，刚刚你站起来说了一股子胡话后就直直倒在床上了，我还以为，以为公子不在了。”

姑娘脸上都是泪水，她夹着哭腔把话说完。

眼前的少女感觉撑了很久，素白的脸上，明丽的眼睛边，突兀的有了极重的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