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回诞辰(1 / 2)

滴——滴——

周围悉悉索索的,这“滴滴”声弄得我心烦。

滴——滴——

远处,一个青年模样的人和一白大褂若有所语。我也听不清。

滴——滴——

刚才还依稀觉得身边站着俩人,这一会儿怎么不见了。

突然,那青年模样的人领着“白大褂”过来了,面色还蛮凝重的。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又回到我脸上。嘴唇发紫,面色发白。眼睛充着血。“白大褂”调整了一下夹在我手指上的夹子,也抬头瞧了一会,顿了顿。接着向门外招呼着什么,我没听清。

不一会,门外急匆匆地跑进来两个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满脸煞白,嘴里似乎在呼喊着什么,看嘴型应该是同一个词。太阳穴的青筋都暴起了。但是我就是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我好想抬起一只手,擦一擦她挂在脸上的眼泪。青丝夹杂着白发随意地扎着。眼窝深凹,藏不住的皱纹镌刻在眼角和额头。可是这手似乎并不是很听我的话,纹丝不动。

我勉强回忆起来,她是陪伴我数十载的妻子。

那旁边发愣许久的青年模样的人,就应该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了。两手扶着床沿,不自觉地颤抖着。眼眶里强忍着泪水,故作坚强。这一点倒是像我。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仔细看过儿子的脸了。现在成熟了不少,应该快到而立之年的人了,胡子都蓄气来了。

我这大概是躺在医院里了吧。看他们样子,我状况也不理想了吧。但是我现在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像是刚刚睡了一个饱觉一般。精神头好着呢。容我想想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欠……困意又来了,我再打个盹。

…………

一觉醒来,我好像又不在病房里了。这是怎么回事?

“出来了!出来了!”

这声音似熟非熟。好像听了五十多年了,但又显得有些稚嫩。

一个十多岁模样的姑娘从远处跑了过来,应声的是一个与我儿子差不多年级的人,就是身高差了许多。着装比较简朴,但也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一口带山东口音的普通话勾起了我的回忆。

这口音,这说话的习惯,虽然面前的人对不上,但是这明显是我父亲在说话呀。

这时,他们凑上去和一个大夫攀谈起来。我慢慢走到窗边,向远处望去,天阴沉沉的,但是大街上时不时会听到零星几声鞭炮声。突然,我在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注意到有大标语就那么横在那里。

这……这……看着太别扭了。现在不可能还有这类标语宣传。虽然这医院的布置和硬件有些过于复古,但这类标语,已经不允许了。

一张遗落在候诊室的《新闻日报》,解开了我的疑惑:为了加速建设社会主义新上海,嘉定等三县划归本市。期刊日期是1958年2月18日。

1958年2月?这是我出生的月份,难道刚才的年轻人,就是我当时的父亲?我怎么就打个盹的功夫就回到这一天了?

这似乎也是当下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但是我也是绝对不相信“穿越”这种只有电视剧里才会有的事情。

“姐夫,姐这次又生了男小囡,你福气呀。”

父亲身为党员和军人,虽然内心还是有一些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但是因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这方面的私心还是会尽可能地克制。觉悟相对很高。对于我这位“年轻”的阿姨的话,自然也是一笑了之。不能太当回事。

“母子平安就好,我们回去吧。别给人医院大夫添乱。”

“姐夫,那我回去准备点补身子的给我姐带来。”

“不麻烦,我母亲已经备好了,麻烦你明天提过来就是。我一大男人,不能进妇产科病房。”

“好嘞!”

呵呵呵,父亲那时候就是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后来我是听我母亲说过,父亲曾经告诉过她,其实兄妹四个出生的时候,父亲都紧张的不行,生多久,他就在门口坐多久。两手握拳,手心出汗,滴水不进。听到大小平安的消息,才放松下来。原来我这死撑的个性,也是遗传我父亲呀!

家中俩哥哥,从小就老实,这个时候正在家里呆呆地等着吃饭呢,今天是21日,大年初四。按照传统,到了午夜可是要迎财神的。父亲担心了一天了,回去估计又是随便几口饭打发了。那时候外婆和奶奶都是住在一起的。好消息似乎早已传到他们耳朵里了,因为家规摆着,饭桌上不能随意说话。俩老太太囫囵吞地解决了晚饭,凑到内屋里互相叨叨起来。

父亲在1944年因侵略者屠戮,家中仅剩的一头老牛被RB人抢走了,后找到组织,入伍参军。在战争胜利后,于1947年入党。并随解放军一路南下,并参与了解放上海的战争。最后留在了这里。上海便成了他第二家乡。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每年五月都会回老家和乡亲们团聚一段时间。

母亲是上海本地人,虽然年幼时期经历坎坷,但最后还是很幸运地与父亲相识相恋相爱。最后组成了如今这样一个家庭。母亲也是一名光荣的党员,年纪轻轻就在统战部工作了。在我出生后第二年,家里的老四也降生了,是家里唯一一个女娃。也是全家最疼爱的一个。

我在家排行老三,所以母亲从小就管我叫“阿三头”,当然,生气的时候,会直接叫我“阿三”,因为昏头了。

因为我已经是家里第三个男孩子了,父母亲早已对带孩子驾轻就熟。一转眼功夫,我就被拉扯到了快上学的年纪。

估摸着,大概是开学前的一周左右吧。我记得我在那天认识了一个我一辈子的朋友。

我从小就神采奕奕,每天五点半就爬起来野在外面,我们因为住的社区比较市中心,路上都经常有巡逻班组,所以我们出门玩,父母根本不会像现在的年轻人那样把心悬着。毕竟那时候才六十年代。

那时候我和两个小孩子玩的挺近的,一个和我身形差不多的,是父亲当年解放上海时期一起驻扎在上海的战友的孩子,我们都跟着他母亲喊他“阿毛”。另一个身材就瘦小些,我们戏称他“小鸡”,他父母亲是本地的工人阶级,与我父亲在工作上有往来。

我们因为生活在同一个社区,父母辈又相识,所以经常玩在一起。那天一早我们三个就野在外面。小孩子嘛,那时候娱乐活动本身就匮乏,别说现在孩子的手机、电脑之类了,那时候连电视都是个奢侈品。半导体收音机都不是能轻易接触到的东西。小人书可能是我们在家最大的娱乐活动了。

家里附近有条小河浜,不算很宽,岸边路很窄,齐肩走也只能过去两个。我们常去那边拾些碎瓦片、小石子打水漂玩。

这一天我们过去的时候,看到有三个陌生的身影聚在那边。走近一看,个头都比当时的我高那么一点,应该已经读小学了。住了那么多年,这三个面孔着实有点陌生,当年都是几代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搬家的确是一个比较罕见的事情。这一片的孩子,即使不认识,至少也看到过,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玩的东西都差不多。

我们仨上前还没开口,他们就先开始赶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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