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临行嘱言(2 / 2)

孟章点了点头,开始端起碗筷吃饭,但对面的公孙靖只是看着他吃,自己则不断的往杯子里斟酒,然后灌入口中。

看着孟章大口吃饭,他想了想说:

“为父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边吃边听,把话牢记在心即可。要是在外面碰到什么要紧的事,什么面子啊、尊严啊、荣誉啊,以前为父对你说的你大可不在意,即便是侮辱了公孙家的姓氏也不必管他,保命才是你的首要选择,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做到某事,只要活着,什么事都有可能。你自己一个人在外切忌张扬做事,低调沉稳才能成就大业。还有,若是真碰到想置你于死地的人,切莫不要手软,你若留手,最后害的一定是自己。”

孟章点头轻声应和。

就这样,公孙靖像个上了年纪老婆子一样,婆婆妈妈的对他嘱咐各种事,一边喝酒一边说,等到孟章已经吃饱了饭,他还没有停下来...

“孟章,想知道你出生的事吗,我说给你听。”

公孙靖现在已经醉醺醺的了,说话吐字已经开始不清晰,但孟章还是没有中断他,只是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点头。

“你出生那天,我印象很深刻,那天天气很好,本来天空一片晴朗,可接生婆子走进屋里时,外面突然就阴了天...”

说着公孙靖神情有些恍惚,脸上竟露出一丝不安的表情,醉意似乎也消减了一分,继续说道:

“那本该是白昼正盛的正午,不知怎么的,天突然聚集了大片乌云,那会儿天像塌了一般,只在刹那间,天地一片寂静苍茫,被压抑的黑从天上喷涌而出,铺在地上。后来听那时还在屋外的人说,外面刮着风,风不大,但刮在脸上像刀片在割一样。那时候什么也听不到,只知道天上一直在打雷。抬头向天上看,在乌云之后,光芒时隐时现,仿佛有真龙婆娑,随后一道紫雷划过照亮了半片天际,在大地上倒映出一条暗黑的影子,随之而来的是神兵擂鼓般的隆动之音,犹如龙吟虎啸,简直是摄人心魄,人的灵台深处都不由得战栗。”

听着父亲的讲述,孟章不由得入了迷,像个睡前听故事的小孩子一样,呆呆地听着,也没有在想什么。只是喃喃说道:

“后来呢?”

“再后来你就被人抱了出来,但你娘却断了气。”

说罢,公孙靖再次把酒灌入口中,随后双手支撑着桌子说:

“自那以后总有人说你不吉利,是你克死了你娘,我是不信的,你那么懂事,那么听话,你娘知道肯定会比我高兴。”

孟章听后,心里不由地悸动,心脏也加快跳动。这些事他从未听父亲讲过,只是常听同乡人说,在孟章出生以前,父亲很爱很爱那个名叫昭宁的女人。

孟章垂着头,神色哀默,低声说道:

“我对不起父亲。”

但坐在对面的公孙靖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自顾地继续说: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孩子真没的说,打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尤其是练枪,那身子力气可真叫人羡慕啊。”

“从那以后我就认定了你是生而不凡之人,今后必定会有大作为...”

孟章安静地坐在他身旁,想听他讲完这个故事,但等了一会儿公孙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支撑着头,摇摇欲坠,孟章刚想去搀扶他,他却再次说:

“孟章啊,孟章,这些年来,我对你太严格了啊,为父知道这些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你去这样做呢,你讨厌这样的父亲吗...给不了你完整的家,还每天命令你读书练枪,现在又要求你离开自己长大的家乡,你会恨我吗?”

孟章不知所措的听着这个年近不惑的男人醉酒后的胡言乱语,这样子和平常严厉的父亲判若两人,这时,公孙靖再也支撑不住,趴在了桌子上睡了过去。孟章看了旁边的酒瓶,整整四瓶米酒都被他喝光了。

孟章无奈地深呼一口气,把公孙靖背到屋里,帮他褪去衣物盖上了被子,走出公孙靖的屋子时,孟章回头看向这个满脸沧桑的男人,不知不觉,他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老了许多,眉宇间的英气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褶皱的黄皮取代。关上门后,公孙靖的声音再次传来:

“昭宁,放心,我会照顾好孟章的,我会的...”

孟章默默的走开,回到厅房,把桌子上的残局收拾干净,然后蹲坐在门口,想自己这些年来的经过。

公孙孟章从小没娘,都是父亲一把带大,他虽然向往和羡慕过别人拥有完整的家庭,但他从未抱怨过什么。他其实很佩服父亲这样个人,这个男人对内可以育儿持家,在外可以扛起一片天。每逢节日时分还总能带给孟章惊喜,虽然对孟章苛刻,但也时常会考虑他的感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些年来让孟章好好地成长,仅凭这些,他就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夜晚的风温柔地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响声,孟章迈出脚向祠堂方向走去。

走到家里的小祠堂,孟章看着满屋的祖先的灵位,跪下身子磕了几个头,然后在侧边找到了她母亲的名字,按照习俗,她的牌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孟章父亲执意如此,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他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没有说一句话,起身就离开了祠堂。

他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女人有着太多的疑问,自己所能了解到的也只是外人的只言片语。仅能了解到她很漂亮,很爱父亲,也是个世家出身,但她家里人瞧不起父亲,所以不同意和父亲的婚事,她执意要和父亲在一起,故被逐出家门,后来就彻底留在了这,她家那边一直没有音讯。

回到屋里孟章换上了父亲准备的衣服,细心包裹好九曲灵蛇枪,背着行囊离开了家。

今晚的月亮很亮,泛黄色的月光像飞絮一般从天空零落地撒了下来,铺在了厅房的桌子上,在那上面留下一块石头,小石头下面压着孟章临行写下的一封信:

今朝辞门无多言,天凌关中吉音传。

此去入世何日还,肯将血骨寄江山。

银枪青服归俗日,踏碎妖异阵前弦。

来时我若定天下,看得江南春一遍。

愚儿孟章短语,望父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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